熬夜的结果便是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画稿和布满了字迹的纸在风中吹散，飘了一地。
    乔浅初睡眠极浅，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就醒了过来，四处看了看蹲下身子将画稿收了起来。
    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毯子已经掉落了。
    毯子？什么时候有的毯子？
    乔浅初捡完了画稿，将毯子也捡了起来，看见熟悉的花色--是家里的。难不成是穆南烟带来的？她转头搜寻了一圈，在沙发上发现了穆南烟。
    他仰躺在沙发上，睡姿极其严谨，身下垫着自己的西装，身上盖着的也是……家里的毛毯。
    乔浅初明白了，摇了摇头--穆南烟这个……按祁学深那天喝醉酒以后的话来说，就是超级大洁癖。
    他居然从家里带了过来，又或是半路回去拿，心思缜密到令她背后发凉。看来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穆南烟，反正也瞒不过。
    谢西恬的电话响了起来，惊醒了所有人，只有顾双馨还坐在江承北身边的椅子上呼呼大睡。
    “喂。”
    谢西恬满怀希望地接起了电话讲了几句之后便无精打采地挂了。
    穆南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问道：“案子的事？”
    谢西恬点了点头道：“没有进展，也确实是难为了他们，这个案子几乎没有一点线索，就算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点什么，这件事是高层犯的，肯定也会在我们知道真相之前被掩盖。我早该想到的。”
    谢西恬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谢西恬低头一看，立刻转头看向了穆南烟。穆南烟接到了她略带兴奋和警觉的眼神，立刻明白了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谢西恬边接起了电话，边从桌前抽出了纸笔。
    穆南烟走了过去。
    “谢总，早上好。”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早上好。”这回谢西恬有了心理准备，淡定应对。
    “谢总现在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谢西恬立刻在纸上写了两个词--我们，合作，并用笔在“我们”上画了一个圈。
    穆南烟立刻理解了谢西恬的意思--对方不止一个人，还没有放弃谢西恬这座银山。
    “你今天的威胁条件是什么？”谢西恬问道。
    “聪明人讲话就不拐弯抹角了，如果谢总不肯合作，连区区五百万都不肯给的话……那这策划案只能卖给其他人了，相信会收到比这个可观的价格。”
    谢西恬迅速地在纸上写下了：卖策划案，五百万。
    穆南烟立刻从谢西恬手里拿过了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答应。
    谢西恬看着纸上的字，不解地抬起头看了看穆南烟，穆南烟做了一个肯定的表情，谢西恬这才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道：
    “等等。你准备将策划案卖给谁？”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急切。
    对方满意地听到了她态度的变化，开口道：“这个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五百万太多了，我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可能没办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你能不能适当降上一点？”
    见谢西恬的口气有点松动，对方有些得意了，“皇朝的资金根本没问题，不要跟我耍这些花样。”
    资金--他怎么知道资金没有问题？资金周转只有几个人清楚，很容易锁定目标。
    谢西恬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几个人，开口道：“真的有问题，一时之间拿不出来。东凑西凑可能可以凑足四百万，你看……”
    “少废话别耍花样，”男人冷笑一声，不耐烦道：“有就给，没有就免谈。”
    “好，我给。”谢西恬道。
    穆南烟给了谢西恬一个赞赏的眼神--他不过写了两个字，谢西恬就能领会到这么多，前后态度转换、为难的口气和挣扎的心理都表演得淋漓尽致。
    神秘人将卡号报了出来。
    谢西恬道：“你等等，我找下纸笔。”随即随手翻了几页纸，发出莎莎的响声，代表自己在找东西，过了一会儿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男人报出了一连串的号码，谢西恬记可下来。
    穆南烟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串号码，发给了张子善，让他帮忙查银行和开户人信息。
    过了几分钟，张子善就将信息传了回来。
    “开户人是钟艳，看样子是老一辈人的名字，开户地点就在江城，时间是昨天。”穆南烟在谢西恬挂断电话之后道。
    钟艳……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和刚才那个打电话的男人不相符。他能够好快就反应出资金没问题，说明不是身边人在提醒，否则反应速度没有这么快。所以这个卡，应该不是用他本人的身份证件办的。
    谢西恬找出了齐豫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齐豫的声音响了起来。
    “给你一个卡号，在五分钟之内汇款过去，五百万。”
    齐豫一顿，开口道：“好。”
    谢西恬挂了电话。
    “把这个卡号给警方，全程调控atm机，一有取钱的动静就抓他，金额这么大，你又是一个女人，他应该不会防范多严实，等他取了第一笔，再取第二笔的时候，再逮捕他。”穆南烟道。
    “不行。”谢西恬摇了摇头。
    穆南烟挑眉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谢西恬拿起笔，在纸上写的“我们”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你忘了吗？他有同伙。我这些东西都是贴身放着的，他怎么可能凭借一个人就完成这种资料的盗用？”
    “嗯，所以你想连另一个也揪出来吗？”穆南烟有些烦了，他对于皇朝的事情本来就不太热衷，帮谢西恬搞定了一个就算了，居然还有第二三四个……
    乔浅初全程观摩这两个人通过一部电话和言语交锋就将人推测出来的过程，不禁有些惊叹和佩服，走了过来。
    “冷吗？”穆南烟看着她只穿了一件短袖，入夏早晨还是有些凉意的。他伸手，将乔浅初搂紧了怀里，果然体温有些冰了。
    谢西恬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冲乔浅初使劲眨眨眼，对嘴型：“算姐求你了，劝劝他，劝劝他……”谢西恬连说了好几个“劝劝他”把乔浅初逗笑了。
    “笑什么？”穆南烟低头感受怀里的震动。
    “嗯……”乔浅初思索道：“一个都揪出来了，另外的不揪出来，不像一个强迫症患者的风格啊。”
    谢西恬揉了揉太阳穴--这算哪门子的劝人啊？乔浅初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劝？！
    穆南烟低头将她看了看，思索道：“嗯……说的也是。”
    谢西恬瞪大了眼睛--这就解决了？这样劝还真的有效果？
    乔浅初眯着眼睛重新靠回了穆南烟的怀里，嘟喃了一句：“我好困。”
    “那你睡会儿，等你醒来了强迫症患者就把坏人抓起来了。”穆南烟哄小孩一般。
    谢西恬眼睛闪了闪，看着乔浅初和穆南烟腻歪在一起的一幕，感叹这要是在一年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连想都不敢想的……结果一年之后，多少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笑了笑。
    顾双馨也迷迷糊糊地醒了，冲着他们做了个反胃的动作，走进了厕所。门一关，做少女式托腮，嘴里喃喃：“好幸福啊好羡慕……”
    江承北走到了一边，拉开了窗帘，巨大的落地床下是整个江城的美景。
    他看着底下，突然想，这座城市叫江城，他叫江承北，“承北”和“南烟”正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不论是性格、外貌还是拥有的东西，都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乔浅初也只能在选择一个之后，于另一个永远再无交集的可能。
    他突然明朗了些。
    顾双棋也受到了这一幕的刺激，打开手机给冯桑桑发消息。
    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直到谢西恬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找到了。”谢西恬挂了电话，对穆南烟道。
    穆南烟立刻带着乔浅初，和谢西恬一起开到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的其中一台电脑里翻看到了一段atm机的视频。取钱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对自己的面部有做一些改变，但是谢西恬已经在心里排除了剩下几个最有可能的人选，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谢鹤平。”谢西恬道，十分肯定。
    “确定吗。”穆南烟问。
    “确定，他做了改变，但是不难看出身形。”谢西恬点头。
    “那要立即逮捕吗？我们随时可以准备。”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老手，看见了谢西恬之后立刻表示出了最大的支持和诚意。
    谢西恬转头看了看屏幕，摇头道：“我们……放弃立案。”
    “撤回？”警察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既然已经知道是谁，我们警力也够，就不应该纵容这种不法分子。”
    “谢谢警官了，”谢西恬道：“确定撤回。”
    警察沉默了两秒，道：“好吧。”
    谢西恬和穆南烟走出来时，有些惊异道：“他应该是用了改变声音的软件吧？那个声音完全不是他的啊，太粗太低沉了……”现在想起来谢西恬也觉得不对劲，以后要多留意这些新型工具，万一下一次真的是女的，用了改变声音发软件或者工具，肯定要绕一个大弯子才能抓住。
    “接下来怎么办？”谢西恬道。
    穆南烟道：“先开个会，集思广益。”
    “我看你就是懒得想吧，还集思广益……”谢西恬一句话就将穆南烟戳穿。
    穆南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笑容灿烂道：“还好我只是懒得想，再说说我就懒得做了。”
    “别--算我怕了你了，不然奖励你一个职位当当？高级主管什么的？”谢西恬试探道，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穆南烟低头看了看乔浅初，抬头拒绝：“不要，我现在只想过平静日子，皇朝这一天唱一出的生活，还是由你顾享受吧。你活该多姿多彩。”
    “我天，多姿多彩什么时候成了贬义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