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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重生后 第69节
    冯铎机智地从箱子里面又捧出了几双木屐来,道:“外头有些是配木屐,有些是直接配的凉鞋,不过郎君之前是不穿凉鞋的,所以没准备……木屐倒是现成。郎君要是想配凉鞋,奴婢等会问问江娘子那边能不能让两个针线上的人过来帮忙做。”
    李傃弯腰把脚上的罗袜丝履给脱下,踩进木屐里面,哐哐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镜子,更觉得镜子里面那个人陌生。
    只是——看久了似乎又有点习惯。
    这么穿的确凉快,无怪乎之前在京城时候每每到了夏日,那么多人宁可被御史们追着参奏折,也要这样穿。
    谁乐意闷在厚厚的袍子里面,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礼教体面呢?
    谁都想自由自在。
    看着镜子,他不由得感慨。
    习惯是可怕的,当他已经习惯了做那最恪守礼法的那个人,他便已经忘了原本自己可以更自在一些。
    “干脆把头发也重新梳了。”他重新回到镜子前面坐下了,回头看了一眼冯铎,“我记得见过那些人,都不这么梳,这个冠太正经了。”
    冯铎笑着上前来,道:“郎君想梳个什么样子?”
    “上回看到他们怎么梳来着,拿个簪子插一下就行?”他在自己那琳琅满目的各种玉冠金冠珠冠里面扫了一圈,没见着什么花哨样子,“我记得以前倒是有一匣子簪花之类的,以前在东宫的时候见过。”
    “有的,在这边。”冯铎在旁边翻了一会,倒是真的翻出了一匣子花冠纱巾之类,他一一拿出来给李傃看,又道,“不过样子老旧了一些,与郎君身上衣服不搭配。”
    李傃认真翻了翻,果然也就没和他身上这纱袍能配上的,只好放到一边去,重新在之前那些冠巾里面翻了又翻,找出了一顶珠冠,道:“用这个好了,比现在这个好一些。”
    冯铎应下来,认认真真地上前来把李傃头发拆散了重新梳。
    这么一番拆了又梳,等到全部弄完,已经快午饭时候了。
    李傃看了看镜子里面全然一新的自己,这么一上午穿习惯了,便觉得一切轻便,再不觉得哪里不自在。
    “你去后面问问娘子,今天一起用午饭可有空闲。”他说道。
    临近正午,日头越发毒辣。
    江画在冰山旁边一边摇扇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嬷嬷说话。
    “若是比较夏天,倒是京城里面舒服。”江画换了只手拿扇子,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冰山上去了。
    徐嬷嬷笑着道:“其实也没差多少,算起来这儿比宣明宫还凉快一些呢!前儿启悟还过来和我算要制多少冰,要是比着宣明宫当初用冰,都能把家里都塞满了。”
    “可总觉得身上黏黏的汗,一天恨不得换一百次衣裳。”江画没什么精神地摇扇子,“京城里面就不会这样了,至少在宫里身上凉爽了就不会汗津津的。”
    “南边山山水水,自然是潮湿一些。”徐嬷嬷说道,“之前不是下雨下得到处发霉?之前在京城时候就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呢!”
    正说着,启悟领着李傃身边的冯铎进到了屋子里面。
    “娘子。”冯铎上前来先行了礼,然后恭恭敬敬道,“我们郎君说中午想和娘子一起用午饭,不知道娘子有没有空闲。”
    江画摇着扇子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也的确是要到中午了,尽管她没觉得有多少食欲——她猜着李傃想一起用午饭,大概也是中午没事想找人说话了。于是她道:“那就过来吧!不过没准备什么正经汤菜,只有些清粥小菜。”
    冯铎笑着道:“那奴婢回去和郎君说一声。”
    “让启悟把午饭单子给你带回去,要是他不爱吃就不用冒着大太阳跑一趟了,热得很。”她加了一句,“这么热的天,你们郎君从前就怕热,还这么来来回回,中了暑气就不好了。”
    冯铎应下来,乖乖地到外面去找启悟要了菜单,然后往前面去。
    徐嬷嬷见冯铎走远了,才笑道:“郎君大概是想穿新衣服给娘子看。”
    “像个小孩子。”江画支着下巴笑了笑,她想起来上辈子时候她给李俭裁了新衣服,李俭一开始也会穿着新衣服来给她看,虽然后来他连她裁的衣服看也不看一眼了。
    这话徐嬷嬷没法接下去,她也不打算把李傃的意思说透了给江画知道。
    “说起来大郎像娘娘多一些。”江画漫不经心地扇风,“穿红色肯定好看,要是像圣上……那就不行,穿这种纱袍都会觉得奇怪的吧?”
    徐嬷嬷想了想,道:“先帝年轻时候也穿得新鲜,只是后来才没那么爱打扮了。”
    “是这样吗?”江画想象了一下李章年轻时候的样子,但她脑海中全无印象,她两辈子加起来到如今,李章给她留下的印象竟然只剩下了最后被李佾气得要吐血时候苍老憔悴的样子。
    “若不是那样,娘娘怎么会相中了呢?”那种久远以前的事情,徐嬷嬷也得想一想才能回忆起来了。
    “有道理。”江画笑了笑。
    正说着,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江画闻声抬头看向门口,猝不及防地便见着一个身量高挑的俊俏郎君出现在了眼前,一下子愣住了。
    但见他穿着一件她亲手做的金红的纱袍,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这金红显得妩媚又多情。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肌肤直冲她眼前,叫她一下子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屏住呼吸,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才把慌乱的目光往上挪了一下,然后对上了这个俏郎君的眼眸。
    后知后觉地,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李傃?
    “娘子。”眼前这个陌生的李傃眉目含笑,“您看,这身衣服我穿着如何?可还好看么?”?
    第119章 发现、我穿给她看看不是应当的?
    江画感觉眼睛有点发晕。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了的缘故吧?
    扇了两下扇子,又拿起旁边的酸梅汁灌了两口,她再看向了李傃,忽然想不起来他刚才在问的是什么。
    他在说什么?
    她又看了两眼他身上的这纱袍,这金红颜色是真的正——只是大概还是太热了,这种热天就不应当穿这样的颜色,炎炎夏日,还是要清淡些,素净一些,她觉得眼睛要被晃花了。
    一旁徐嬷嬷给她在杯子里面又加满了酸梅汁,暗红的汤汁,上面还飘着冰块和花瓣,扑面而来是有凉意的。
    捏着杯子,可她觉得自己这会儿似乎热得有些过火,她感觉她脸上在发烧。
    这一定是因为这小小厅堂中太过于拥挤,也还是因为这天气太热。
    “郎君穿这身差点没认出来。”徐嬷嬷抬手给李傃也倒了一杯,“冰镇过的酸梅汁,郎君从前面走过来还是有些晒,喝一点凉快一些。”
    李傃笑着坐下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道:“的确冰爽,还有多的没有,等会我带一罐到前头去。”
    “等会让启悟给郎君送。”徐嬷嬷看了一眼江画,却见她似乎在发愣。
    顺着徐嬷嬷的目光看过去,李傃唇角翘了翘,又拿着这酸梅汁喝了一口,若无其事问道:“中午吃什么?前头没什么好吃的,一听说还要摆四五个菜再来个热汤就没了胃口,所以想着到后头来找娘子一起吃。”
    徐嬷嬷又给江画添了一回酸梅汤,口中道:“方才不是叫冯铎带着单子到前头去了?”
    李傃道:“上头列了那么多,有荤有素有热菜有凉菜,我瞧着怕不是冯铎那小子直接把娘子这儿半个月的菜单子都给抓过去了。”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江画,笑着道,“娘子也在想中午吃什么吗?”
    话问到这里,江画猛然回过神来,她看了李傃一眼,拿着杯子又喝了口这冰凉醒脑的酸梅汁,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目光乱飞了一阵子,接着起了身:“你坐一会儿,和徐嬷嬷一起看看午饭吃什么,我去去就来。”一边说着话,她脚步半点不停留,一下子就进去了内间——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李傃笑了一声,随手拿起了江画落下的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
    “郎君想吃什么?”徐嬷嬷往内间看了一眼,又起身往外间桌子上拿了个单子进来,目光中透露着不赞同。
    “随便加点绿叶菜都可以。”李傃摇着扇子,也往内间看了一看,往椅背上靠着坐了,散漫的样子流露出万种风情,便好似从前宫苑中的雄孔雀开屏时候那样耀眼花哨得让人无法忽视。
    “要让娘娘知道您这样子,怕不是要立刻出来让您再回去念念书,看看什么是规矩礼仪。”徐嬷嬷把单子送到了他手里,还是忍不住摇头。
    “我可什么都没做。”李傃用拿着扇子的手接过徐嬷嬷手里的单子看了看,随手拿着笔勾了两道凉菜,“这衣裳娘子给做的,我穿给她看看不是应当的?”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倒是让徐嬷嬷无话可说了。
    把单子让启悟拿去给厨房里面加菜,徐嬷嬷又往内间看了一眼,里面半点动静也没有。
    “郎君,古人说,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徐嬷嬷声音放低了一些,“就算……您也不能这样呀……”
    “嬷嬷你这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傃摇着扇子不以为意,语气悠然,一边说着,他目光又飘向了厅堂和内间相隔的那道屏风,“嬷嬷不去看看娘子在里面做什么?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徐嬷嬷也朝着内间看过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着内间走了两步,到了屏风旁边才开口问道:“娘子,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过了好一会儿,江画从里面出来,只见她脸上似乎刚刚洗过的样子,鬓角的头发有被水打湿过的痕迹。
    “没什么,太热了就洗了下脸。”她淡定地重新坐下,这次目光没有再乱飞,而是很肯定地落在了李傃的脸上,“大郎这衣服好看,之前就说这衣服衬你,今天看了果然是这样。纱袍是不是比你平常穿的绢丝袍子还要凉快一些?若是喜欢,我叫人再给你赶制几件,带到江州去还能穿。南边不比京城,天气又热又湿,为了身体着想,一定要穿得轻便一些才行。”
    李傃看着江画,一眼便看到她耳根还有些泛红,于是温顺含笑道:“都听娘子安排。”
    江画镇定地拿起旁边的杯子又喝了一大口酸梅汁,回以微笑:“那等会让人拿料子来给你选,你喜欢什么颜色就给你做什么颜色的。”一面说着,她一面只觉得手里少了些什么,在桌子上找了一圈扇子,最后发现那团扇正被李傃拿在手里扇风——大概是因为他今日穿得太招眼,她忽然觉得他的手也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那普普通通的扇子在他手里拿着都多了几分风流。
    李傃顺着江画的目光看了一看,便笑了起来,把扇子递了过去,道:“刚才太热,就随手拿了扇子。”
    “没、没事。”江画接了扇子,迅速把乱纷纷的思绪给收拢来,遮掩地扇了两下。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太对。
    她活了两辈子了,上辈子连孩子都生过,男人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既然不新鲜,便也没什么神秘,所以她向来都坦然面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对李傃就原本像对自己上辈子生的李俭一样的态度,她甚至觉得跟养了个儿子一样,坦坦然不需要回避。
    可为什么今天忽然看到李傃,感觉就忽然不一样了呢?
    李傃似乎没什么不一样,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态度亲切,甚至也还是有几分小儿郎的姿态,这不就还是穿着新衣服来给她看?
    是她出什么问题了?
    天气太热,热到她开始产生错乱了吗?
    刚刚在内间时候她就觉得因为太热才热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她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现在的她应该是清醒,而不是被热晕头了的那个吧?
    用力地又扇了两下扇子,她抬眼就看到那金红薄纱下细嫩白皙精致圆润的肩膀,结实修长的胳膊——堆积在手肘处层叠起来的金红纱形成了褶皱,袖口她为了好看特地用金线滚了两道边,此刻压在他的手腕下,就是这只手,刚刚还拿着她的扇子。
    “娘子,我让加了道凉拌莼菜,还有一道凉拌鸡丝。”李傃道。
    江画一惊,猛然发现自己刚才又走了神,也没注意到李傃究竟在说什么,只潦草地点了点头,道:“好、好的。”她一面说着,一面不着痕迹地用扇子遮了半边脸,大大喝了一口酸梅汁冷静了一会儿,决定等会吃了午饭便要静一静。
    “今天太热,等会吃了午饭,我要早点去睡一会。”她放下扇子,扶了一下额头,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了李傃,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做纱袍之类事情,让徐嬷嬷等会跟着你。天气太热,你也多休息,等会就在这边水榭里面休息,不要冒着太阳往前头跑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思忖了会儿自己语气,应当是与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于是又加了一句,“若是怕热,水榭里面再多搬两座冰山过去。”
    李傃笑道:“都听娘子的。”
    江画目光投向了放在床边的那座已经化了大半的冰山,她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
    一定是刚才热得太突然。
    说着话,外面启悟带着人进来摆了午饭。
    江画松了口气,一直僵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了一些。
    看了看这爽口的饭菜,她却没什么胃口。
    坐在她对面的李傃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鸡丝,笑道:“娘子别只看着我吃。”
    目光在他拿着筷子那纤长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她拿起旁边的酸梅汁又想喝两口冷静冷静,但却被旁边的徐嬷嬷拦了下来。
    “娘子不能喝太多。”徐嬷嬷说道,“这东西虽然凉快,但也不能喝太多。这会儿还是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