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冠八分之一淘汰赛首回合的赛前发布会上, 两个恋情刚刚曝光的主帅都被问到了相似的问题。闪光灯下, 两人的仪态相似, 尽管, 一个在都灵, 一个在里斯本。他们都直视着问出这个问题的记者, 脸上也都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其实记者们很小心翼翼, 倒不是因为两人一向脾性乖张，而是大家都不想让同行觉得自己不职业。毕竟这是欧冠淘汰赛的赛前发布会，无论如何, 关注点也应该在竞技层面。想想若是你在一个专业的足球问题之后问出一个八卦问题，同行难免有些瞧不上你，又尽管, 在场的每位记者都对此充满好奇。或许, 只有本身就以八卦著名的媒体记者不太会在意这个。
    所以，在都灵的那名英格兰记者是这么问的：“尼克, 我们都知道qpr将在今晚同一时间对阵葡萄牙体育, 联赛里目前两支球队的积分差距是2分, 对你来说, 是否无论从英超的竞争角度还是从你们目前的私人关系来看, 你都更希望qpr在欧冠里走得更远？”
    而在里斯本问出那个问题的则是一名西班牙的记者，他问的方式是：“克里斯汀, 请问你是否会关注弗洛雷斯今晚对阵尤文图斯的比赛？”
    尼古拉斯说：“好长的问题……你说的有道理，我会想一想。但我目前所关注的只是埃弗顿对阵尤文图斯的比赛。”
    克里斯汀说：“我届时要站在场边指挥我们的比赛, 不如你告诉我, 我如何关注？”
    到了周三晚上，在阿尔瓦拉德球场和尤文图斯球场，两场比赛同时开打。
    qpr的攻势从一开始就很凶猛，他们在过去几周中积攒了充分的体能，大卫-席尔瓦加盟后带来的潜在作用已经彰显，当然也离不开爱丽丝团队和体能教练在球员体能恢复上的努力工作。
    葡萄牙体育最近几年实力不如以往，他们在主场的气氛下支撑了一段，之后就无法抵挡这支目前在英超里排名第二的球队的进攻。
    第23分钟，喻子翔的传中，莱昂-费雷拉鱼跃冲顶破门！这是qpr史上首个欧冠淘汰赛进球，也是乌拉圭人在最近五场比赛里的第六球。这两个人拥抱过后在角旗区又跳起了奇怪的舞蹈，至于qpr的主帅也在场边振臂庆祝。
    上半场快结束时，今天首发登场的格伦-米契尔在索林的角球开出后，禁区内跳起头球得分！伤愈复出的约克郡男孩儿疯狂庆祝了自己回归后的首个进球。
    这是非常轻松的上半场，qpr丝毫没有感到客场的压力，而身着绿白球衣的葡萄牙体育球员则像他们的球迷一样垂头丧气。
    中场休息时，提姆告诉陆灵，那场尤文图斯对阵埃弗顿的比赛，比分目前还是0:0。
    陆灵点了下头，之后她转头跟菲尔说了一句：“你下半场有三十分钟以上的出场时间，下半场一开始你就要去热身。”
    菲尔大叫了一声太棒了，而莱昂则瞥了他一眼，低了低头。
    子翔捅了下莱昂：“他就是那样……其实，莱昂，你俩最近配合的不错。”
    莱昂没说话，随便笑了笑。
    下半场开始。
    qpr在前十五分钟有些松散，葡萄牙体育马上猛攻，不过格伦、门萨和汉斯都表现稳健，没让对手破门。
    60分钟时，大卫-席尔瓦和菲尔-沃伦一起上场。
    qpr将比赛节奏压得很平稳，葡萄牙体育无力可使。
    陆灵在场边抱着双臂，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
    主场球迷漫天的嘘声中，菲尔心里想的是：把球给我！我要射门！我要进这赛季第五个！我要让老板给我钱！我可是马上要当爸爸的人。
    终于有球过来了，居然是乌拉圭小子送过来的。菲尔看了看对方门将，应该可以射门。不过好像右边那个荷兰小子插上了……
    在进入最顶级的职业联赛后，菲尔还是学到了点东西，那就是在场上不管做什么决定，不要犹豫。
    他只是略一思索——还是自己进球比较重要。
    菲尔绷直了大腿一脚劲射，球飞向底角，但却被对方该死的门将扑出来了！
    然而，接下来有个队友冲过去补射了……是莱昂！他把球轻松补进了球门。
    qpr客场三球领先。
    莱昂-费雷拉的这个进球事实上已让两回合的比赛在70分钟过后就失去悬念。
    只是，当几乎所有qpr队友都冲上去抱住莱昂的时候，菲尔还在懊恼自己刚刚那一脚——运气真他妈差！
    陆灵跟教练组的成员庆祝过后，回到了教练席，她有些口渴，喝了点水。
    当她转上瓶盖，提姆又跟她说：“尤文图斯刚进了一球。”
    陆灵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她无法在这个时刻整理出自己的思绪。赛前发布会上，记者们无非想听听她会怎么谈论尼克，她给出的答案想必让记者和球迷们都有些失望。然而，回到那个问题本身，她不可能不关注埃弗顿的比赛。即使他们没有和好的时候，她也如此。此外，她到底希望尼克走得更远吗？
    这是很复杂的一个问题，她相信对于尼克来说，也是如此。
    陆灵坐在教练席上安静地观察着场上的形势，但她的思绪有一部分已经转到了之后的联赛和八强里可能遭遇的对手上了……
    几分钟之后，提姆又拍拍她，说：“埃弗顿扳平了，罗斯-巴克利。”
    陆灵哼笑一声，“噢，他们晋级还是很有希望的。”那毕竟是一个宝贵的客场进球。
    或许，她还是希望他能走得更远的。那样的话，埃弗顿同样需要兼顾联赛与欧冠；那样的话，他与她的那个赌约才更有趣，不是吗？
    她好奇他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如果真的是她输了的话。而如果她赢了，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两边比赛同时结束了。
    qpr客场3:0击败葡萄牙体育，埃弗顿客场1:1战平尤文图斯。
    ****
    在巴塞罗那，那是个宁静平和的雨夜，潮湿的风从阳台灌进了房间里。
    派崔克关了电视，看着窗帘被风吹起。
    他的脚伤恢复的还不错，只是走路依旧不那么顺畅。艾梅伯在的时候，她也不是很乐意帮助他太多。她说：“我又不是你的女仆，如果你想要这类服务，我的费用可不是你在巴塞罗那的薪水支付得起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不能动，你的理疗师说了，在不费力的情况下，你应该尝试多活动活动。”
    艾梅伯说话的语气有时候跟另外一个姑娘有些像，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不像的。
    派崔克想，漂亮的姑娘都有类似性，自恋与否不谈，总是很骄傲。对于她们而言，眼前的英俊男人永远不会是她们唯一的选择，总会有下一个性感的男人等着她们。其实，对于好看的男人来说，也是如此。除非，除非你爱上了那个人。
    佐伊在床上睡得很香，她近来很喜欢蹦到他的床上睡觉，但有些神神秘秘的，有时候，派崔克醒来，她又不在了。
    派崔克摸了摸斗牛犬的脑袋，她也没醒，但她的眼球在动，可能在做梦。
    他想，他也应该睡了。
    其实，他应该发条推特或者更新一张instagram的照片，让关心他的球迷们知道他的近况；他想给那几个好哥们打个电话，他还想给那个刚刚赢下葡萄牙体育的姑娘发条信息；或许他还应该问候一下艾梅伯……
    但他只是扔掉了手机钻进了被窝里。他困了。甚至忘记去关上阳台的门。
    外面有微弱的光，透过被风扬起的窗帘忽闪忽闪，他闭着眼，又睁开眼，想着三个月的伤期真是漫长啊，还剩下一半。
    又过了一会儿，他撑着胳膊起身，开了壁灯，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个手机。
    他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上的家伙看上去有些憔悴，他使劲睁了睁眼，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但他又觉得那没什么意义，反正她也不会看到。他于是放弃了，耷拉着眼皮，开始录像：
    “缇娜，已经过去很久了……佐伊在我腿边睡觉，但我睡不着……”
    ****
    那晚，在电话里，尼古拉斯问了陆灵一个古怪的问题。
    “派崔克是不是送过你一匹马？”
    陆灵除了觉得古怪，还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好像看到过新闻，说你有匹马，派崔克有条狗……所以，我想，或许是你们送了彼此一个宠物。”
    她于是回答他是的。
    他在电话里笑着道：“他倒是机灵……就算是送只乌龟给你，你也没时间喂，送匹马反倒省事了。”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他或者她叫什么？”
    “是他。”陆灵笑了一下，“他叫卢卡（loca）。”
    她有段时间没去看卢卡了，不过按照艾米告诉她的，卢卡一切都好，而且过阵子会参加他的第一个比赛。所以艾米还问她，卢卡的竞赛名叫什么。她于是给派特打电话商量了一下。派特给卢卡取了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花名——黑暗龙卷风（dark tornado）。当时她在电话里说，“那听上去像一部惊悚电影的名字，或者像你玩的那个使命召唤里的场景。”派特却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那不是很好吗？其他马一听卢卡的名字可能都吓的退赛了。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再商量，比如暗黑王（dark king），但这种听上去都太普通了。”她那时在研究葡萄牙体育的比赛录像，没有太多时间花费在卢卡的竞赛名上，“黑暗龙卷风比暗黑王好，这毫无疑问。”派特在那头又低声说：“其实我更想叫他黑桃国王（king of spades）……”她沉默一秒之后，还是说：“所以就黑暗龙卷风吧，希望这个名字会给卢卡带去好运。你去给艾米打电话，告诉她卢卡叫黑暗龙卷风。”他没再说什么，欣然答应。
    尼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好名字，跟你一个系列的。”
    “whaaat...”陆灵在这边笑着哼长了音。
    他则马上道：“lunatic.”（这两个词都带有疯狂的含义。）
    他还记得那篇专访，她想。
    “这个周末你有什么打算？”他又问道。
    这个周末是足总杯第五轮，qpr和埃弗顿都已经在足总杯中被淘汰，所以这周没有比赛。一些没有足总杯打的俱乐部甚至会选择去国外训练度假，迪拜、西班牙都是不错的选择。
    陆灵不准备带球员们离开英格兰，虽然英格兰依旧寒冷潮湿，刮着大风，时不时还会下着小雨，但她认为因为要打欧冠，所以时间紧凑，并不适合飞来飞去，再说还会有时差问题。
    而听尼克的意思，埃弗顿似乎也不准备离开英格兰。
    “我觉得我被困在伦敦了。”她笑着说。
    他听罢，也笑，“你可以来趟利物浦。”
    “让我想想……”
    “别想了，你的生日，我想还是应该我去伦敦。”
    陆灵这才意识到几天后自己就将步入三十岁。她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望着精致的天花板，蜿蜿蜒蜒说道：“我本来想假装惆怅一下，但是我发觉我一点儿也不惆怅。我真的很年轻，我是说真他妈的年轻。”在这个行业里，她是如此年轻。但几年下来，她也觉得疲惫，她或许在变老，但她不在乎。就像她曾经告诉尼克的，她不怀念自己二十岁的时光，那个时候她一无所有，对足球，对男人，对所有一切的品位，都糟糕极了。
    “该死的，你说的没错啊，我的小女孩儿。”他的话语依旧甜蜜。
    他们都大笑起来。
    这个夜晚，两人心情都很愉悦。qpr基本锁定了欧冠的八强席位，而埃弗顿面对强敌拿到了一个宝贵的客场进球，晋级形势占优……
    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们不会在同一个时刻高兴。
    实际上，在竞技体育里，永恒不变的现实是，不仅我的成功是必须的，你的失败也应该是必须的。
    最后，陆灵困了，但她忽地想起一件事，“该死的，史蒂夫说我得去看一场秀，是我的品牌赞助商春夏发布会的秀。”
    “burberry？”
    “是。”陆灵在床上翻了个滚，“我生日前一天。”也就是派特生日那天。
    “我那晚去伦敦。”
    “很棒，我在想，如果你不来……我可不保证我那晚不带个男模回家。”
    “好的……你尽管试试……”
    “你在威胁我吗？”
    “我在吗？”
    ……
    ****
    内森尼尔-劳伦斯觉得自己对时尚有着独特的品位。但是他的助手辛迪告诉他，你有着糟糕的品位，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张漂亮的脸蛋和模特一样的身材，而且是个亿万富翁罢了。
    内森尼尔自然不喜欢这样的评价。但是话是辛迪说的，他唯一爱过的女人说的，他也懒得计较。
    他原本不准备去看burberry春夏时装周的秀，但他听史蒂夫说克里斯汀会去，他于是有了点兴趣。反正他本来就在伦敦，反正他本来就需要“打猎”。
    他在电话里跟克里斯汀说：“你愿意当我的女伴吗？我可以让你扮演一个女王的角色。我相信这条新闻会占据所有媒体的头条。这对我们俱乐部的全球影响力也是一种提升。”
    她大声斥责他：“你是不是疯了？我跟尼克在一起，你是最早知道的人之一……这条新闻的热度还没下去，现在你还想让所有人认为我跟我的老板也睡了，是吗？”
    内森尼尔望着缓缓升起的塔桥，扁了下嘴，“你拒绝就拒绝，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我好歹是你老板，你是很漂亮，但这不代表我不会生气。”
    她仿佛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直接挂了电话。
    内森尼尔有点儿生气。但只是有点儿。
    漂亮的姑娘有特权，这不公平，但是是事实。
    到了那天，内森尼尔一个人出现在了burberry春夏发布会的现场。当他看到艾梅伯的时候，他给派崔克打了个电话。但派崔克没有接。他想，那可有意思了。
    克里斯汀-陆今天也在。
    ****
    陆灵远远望到了艾梅伯。
    那是个怎样的姑娘呢？
    陆灵觉得如果自己是双性恋者，一定会被她吸引。事实是，她不是双性恋者，她也被她吸引了。
    艾梅伯很美，像电影和广告里一样美。她比一会儿要上台的那些模特要稍微矮一些，但是足够高，有着完美的身材比例，无论是腿身比，还是腰臀比。
    那么多的美人儿里，她依旧出挑。
    陆灵想起派特曾经跟自己说过，艾梅伯想要认识自己。
    她于是走了过去。
    ****
    艾梅伯觉得有些无聊。如果派崔克来了，或许没那么无聊。这场秀之后，她准备去派崔克家，她已经告诉了他，不过不一定会见到他的那些朋友了，她想，也就见不到著名的克里斯汀-陆。
    但当她转头，她看到了著名的克里斯汀-陆。
    “嘿。”
    “嘿。”
    那个瞬间，艾梅伯有个错觉，她觉得对面的那个漂亮的亚裔姑娘，好像是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当然，那只是错觉。
    她们交谈起来。艾梅伯知道，周边很多人都在拍照，但她被眼前的姑娘吸引了。她想，她应该早些认识她的。
    ****
    英国的道路总是蜿蜒曲折，拐弯又拐弯，一个十字路口之后是下一个十字路口。
    淅沥下着小雨。如果开一点窗户，能听到嚎叫似的风声。
    陆灵坐在艾梅伯的limo里面，喝了些香槟，有着轻微的晕眩感。
    她们先前在聊莎士比亚的戏剧，现在又在聊正在伦敦巡演的一部百老汇的歌剧。陆灵颇有些可惜，“我一直想去看看那部戏，可惜没有时间。”
    艾梅伯正想说话，陆灵的手机震了起来。
    陆灵放下香槟杯，接了电话。
    是内森尼尔。
    那头，美国人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我以为你已经是我碰到的最疯狂的亚裔姑娘了，我他妈居然碰到了一个比你还要疯狂的，请告诉我sterotype是个他妈的错误。”
    陆灵翻了下白眼，“我完全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请告诉我你醉了。”
    内森尼尔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可能明天就回纽约了，不过我不会错过主场打葡萄牙体育的比赛。”
    陆灵抿了口香槟，他自然不会错过，那是她带领这家俱乐部创造历史的时刻。
    ****
    伊恩告诉派崔克，凯特怀孕了，他即将成为一个父亲。
    派崔克稍愣之后，无比兴奋，但又觉得恍惚。伊恩不仅成为了三个蠢蛋里首个迈入婚姻的，也将成为第一个父亲。之后的话题还是在一些琐碎上面，比如子翔谈及的qpr队内菲尔和莱昂的矛盾。派崔克接不上话，反正那已经不是自己的俱乐部。
    伊恩和子翔很早就离开了。
    派崔克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想着，二十一岁，就这么过去了。
    他不需要一个热闹的生日派对，他只希望自己的脚伤能恢复的更快一些。
    过了会儿，艾梅伯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很快就会到他家。
    他只是没想到，从艾梅伯的limo里下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
    “如你所愿。”她说。
    尼古拉斯吻了吻她的脸颊，“babe，你生我的气了吗？”
    冷冽的风刮着陆灵的面颊，尼克嘴唇的温度还残留在她的左脸，她垂下眼皮，低低诉语，“我只是不认为这是个好的建议。”
    而西班牙人轻轻笑着，在她耳畔说道：“可是他们不介意。”
    陆灵扭了下头，派特垂着眼搂着艾梅伯，她看不到派特的表情，也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个场景不该出现。
    “我的确饿了，希望弗洛雷斯先生能奉上一顿丰盛的晚餐。”那是艾梅伯在说话。
    陆灵也垂着眼：“尼克可能会做牛排，我家冰箱里也只有牛肉。”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陆灵觉得自己饿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