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莫-罗马诺一直很清楚一件事, 或者说他清楚这种经典案例, 一个懦弱的父亲往往会催生出一个强硬的儿子。直到碰到克里斯汀-陆, 他才发现, 噢, 原来一个懦弱的父亲也有可能催生出一个强硬的女儿。他去年九月在尼翁近距离与克里斯汀接触后, 他有些怜悯。而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这种心理被她知晓, 她必然会厌恶至极。怜悯她就是侮辱她。比嘲笑她的混乱情史有用得多。很显然，讨厌她的媒体还未找到真正刺痛她的方式。马西莫为此感到可惜。
    抽到女王公园巡游者的那个午后，马西莫煮了一壶浓郁的咖啡。咖啡的香气弥漫在办公室里, 窗外的米兰正在追赶初夏。但他没开窗户，他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外面的流动与热气。
    抽签之前，人们或许会认为皇马、qpr和自己的球队都想抽到切尔西。但事实是马西莫更想碰到皇马或者qpr。不, 不是他太自大, 他理性上认为切尔西这个看上去更孱弱的对手或许在风格上会给自己的球队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有最好的盾牌，他愿意去试当世最好的矛。
    对手既定, 那么, 两场比赛, 一场在伦敦, 一场在米兰。结束之后, 就是巴塞罗那。克里斯汀和她的蓝白军团挡不住他的红黑军团。就像去年，那个西班牙男人和他的西班牙球队没有挡住一样。
    这个周末结束以后, ac米兰已经在意甲提前夺冠。34场联赛29胜5平。打入91球，丢7球。这无疑是了不起的结果和数据, 放眼整个欧洲都很耀眼。唯二能与之媲美的也只有皇马和qpr。
    是的, qpr，克里斯汀-陆的qpr。34场联赛28胜6平，打入104球，丢16球。
    10场欧冠，打入31球，丢7球。
    八分之一决赛。主场2:1拜仁。客场3:0拜仁。
    四分之一决赛。客场3:2波尔图。主场4:1波尔图。
    马西莫相信这个赛季没有哪个顶级联赛的主帅没有关注过qpr这支球队，以及克里斯汀-陆这个教练，还有她的球员们，尤其派崔克-安柏。马西莫有时候觉得英格兰人自大无知可笑。是的，英文媒体影响力巨大，于是在这样的影响力之下，英格兰人就理所应当地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像他们一样认为拥有派崔克-安柏的球队是最好的球队。然而真的是吗？以及，那位安柏先生现在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世界头号球星，他还是他的主教练的亲密恋人。两人恋情曝光至今，仍然是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掀起巨浪。
    不过，马西莫想，这可能已经给了他一个缺口。年轻的男孩儿爱上了一个黑桃皇后一样的女人，就以为自己是黑桃国王了？他很期待。
    马西莫的手指在键盘上跳了一下，打开了名字叫“p.amber”的文件夹。
    视频已经开始播放。
    马西莫脑中还在想别的事。
    三月份的国际比赛周，尼古拉斯-弗洛雷斯和克里斯汀-陆都前往圣西罗观看了那场意大利国家队的比赛。他知道自己是那两个人亲临圣西罗的原因之一。不可否认被当世评价最高的两位年轻主帅视为潜在的不可小觑的敌人是莫大的赞赏。相较而言，马西莫自己可能吝啬得多，这样的赞赏，他不太愿意给予克里斯汀或者尼古拉斯。
    噢，这两个人。目前为止，足球史上绝无仅有的恋情。他其实也有些好奇这两个人五年前是如何坠入爱河的，考虑到这两个人的个性。
    妻子比安卡有一日看着电视上的克里斯汀问马西莫，如果他与克里斯汀早年相识，会否爱上她。马西莫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笃定地回答绝对不会。妻子便问缘由。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认为克里斯汀需要浓烈炽热的情感，他有，但他很吝啬，他已经全部交付给足球了，不可能再交付哪怕一丁点儿给爱情。而且，很显然，追求这类姑娘成本太高，回报太低。他亦不喜欢。那太愚蠢了。他懒得说那么多，所以告诉妻子：“她太狡猾，又缺乏风情。”比安卡倒是很满意那个答案。反正那也是事实。
    马西莫的婚姻已经持续了十年。他不太清楚人们如何定义幸福的婚姻，他只知道自己对这桩婚姻很满意。他获得了有趣的性/爱和适当的陪伴，且这桩婚姻未给他带来过任何麻烦。如果妻子不偶尔问询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他会更满意。
    这时，电视屏幕上的派崔克……
    马西莫觉得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他回放了一遍刚才那一分钟里发生的事情。他困惑了几秒，然后豁然开朗。派崔克-安柏确实是当世第一球员。如果他能融入意大利足球的进攻艺术，他甚至愿意给出更高的评价。
    他想，这可能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战争。他会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赢得这场战争。
    ****
    尼古拉斯第一次见到马西莫-罗马诺还要追溯到他当球探的时候。那是一场意乙联赛。佩斯卡拉的那个身穿8号、身材瘦削、肤色有些苍白的中场。他的模样平凡无奇，但眼睛让人印象非常深刻。淡灰色的眼珠，藏匿着凶戾和野心。还有一些别的。
    人们的命运有时候看上去惊人的相似，也许这种惊人的相似也让心理学家们沉迷。那时候的马西莫身上有一些低迷的东西。尼古拉斯很清楚那种低迷是什么，又源于什么。不成功的球员身上都有。他自己身上就有。但再见到马西莫他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意大利最大的俱乐部的主帅，并且，击败了自己。一个人享受到了成功之后，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尼古拉斯同样清楚。
    在尼翁时，克里斯汀带着十足的好奇心去接近那位意大利人可能是个错误。她想了解未来的潜在对手无可厚非，只是那可能给了马西莫契机去发现她的弱点。
    克里斯汀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她要遭遇的是一支什么样的球队。只看比赛和比赛分析报告，有时是体会不到的。
    如果说当初qpr对阵纳格尔斯曼的拜仁时，尼古拉斯可以较为确定地告诉胡安德国人不会超越底线去赢得一场比赛，那现在，他也可以给克里斯汀一个友好的建议：马西莫是个会穷尽手段赢得比赛的人。
    对马西莫而言，足球即是战争。足球无关梦想，高于梦想。
    但尼古拉斯不会真的给qpr主帅打这么一个电话。他想看一场完整的战争。然后，在巴塞罗那等待最后的对决。当然，前提是他自己这边得先跨过切尔西。
    当你在足球这个圈子里越待越久，越待越久，你会发现，所有的对手都是故人，所有的相遇都是重逢。有时候的确是兵戎相见，但有时候真的只是90分钟的比赛罢了。
    唯有一件事，让尼古拉斯在这个周日的夜晚有些迟疑。皇马先主后客。一周多后，他会重返西伦敦。俱乐部建议借哈灵顿训练基地一用。qpr亦是先主后客，如果真的借来一用，届时他们应该已经去往米兰，倒是什么人都碰不上。
    所以，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呢？
    ****
    这个周一的清晨，伦敦的阳光暖暖的。屋内也暖暖的，还有欢乐与欲望的声音。很久以后，屋内归于安静。派崔克用手指勾勒怀里姑娘的轮廓，他的姑娘则用目光捕捉他的痴迷。
    派崔克今天是在陆灵的闹钟响起之前醒的。他醒来之后提前摁掉了她的闹钟，让她多睡了十分钟，然后才用手指和嘴唇将唤醒她。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不然她就会溜走。以他对她的了解，这可能是欧冠半决赛第一回合之前的最后一次。如果不是他计划好了，也许这一次都不会有。他们又缠绵了一会儿，他终于让她起床。
    陆灵淋浴完一边换衣服一边跟盯着自己的男人细数ac米兰的数据。
    10场欧冠，进23球，丢1球。
    八分之一决赛。客场1:0马竞。主场2:0马竞。
    四分之一决赛。客场1:0巴黎。主场1:0巴黎。
    并且，ac米兰本赛季已经拿到了四个冠军，包括意大利超级杯冠军、欧洲超级杯冠军，世俱杯冠军和提前加冕的意甲冠军。他们本赛季52场比赛，没有输过任何一场，跟尼克的皇马一样。更可怕的是他们的丢球数字。qpr已经在本赛季打出了匪夷所思的防守质量，55场各项比赛只丢了25球。但是……ac米兰在52场比赛里只丢了9球。
    她说着走到了床边，问他有没有听她说话。
    派崔克没立刻应声。他半起身抓了抓她的屁股，然后有些慵懒地嘲弄道，“所以我们明天晚上不是要进行一场足球比赛，而是要考这个，是么？”
    陆灵啪地打开他的手，神色正经，“安柏先生……”
    派崔克被打开的手又贴了上去，他继续了那个笑话。“如果是的话，我确信球员里本可以拿满分，菲尔零分。我努努力，你又总念叨，应该也能拿满分。”
    陆灵原本还有些生气，他这么一说她笑了出来。她再次打开男人的手，弯腰亲了亲他的脸，轻声说，“别这么漫不经心。”
    “我难道不是场上最勤勉的球员？”他含着她的唇，皱了皱眉，“可惜大概算不上床上最勤勉的，我怪在你头上。”
    “足够勤勉了。”陆灵使劲扒开放在自己屁股上的手，边往外走边道，“晚些时候见。噢上帝，在那之前我还要应付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