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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微臣是孤儿,无父无母。”苏敛道。
    “苏太医这般优秀,不像是无父无母之人。”一直未曾开口的荣王却冷不丁道。
    苏敛不为所动,低声道:“可惜微臣的确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叫荣王殿下失望了。”
    “本王有什么可失望的?英雄不问出处。”荣王挑唇一笑,却也没在这个问题是多做纠缠。
    皇帝一直盯着苏敛的面庞望着,带着审度的味道,令苏敛有些冒汗,半晌,那种威压感消弭,他拍了拍皇后的手笑道:“民间来的小妮子生的是水灵,有种宫里头没有的灵动之美,哈哈!”说完,他也不再看苏敛,拉着强颜欢笑的皇后上了马车。
    御前的仲林大人早已做好了安排,众人各自上马车,帝后与太后一车,锦嫔由随身侍女陪伴着一车,荣王夫妇一车,苏敛和李韦则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头。
    顾歧将顾盈扶上车厢安置好,扭头道:“我嫌马车里闷,我骑马。”
    皇帝撩开小帘,露出一张不虞的脸:“就你事儿多!你不在里面谁照应老五?”
    仲林道:“是啊七殿下,微臣也没备多余的马。”
    顾盈也探出头来,微微纳闷的看着顾歧。
    顾歧道:“谁说没多余的马,白郡主不是骑了一匹来么?我瞅着是良驹,就是不知道白郡主舍不舍得让我试试。”
    “啊?”白子楚一愣,茫然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她后半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脸“腾”的红了,悄悄转眸觑着马车里的顾盈。
    探出半个头的顾盈也愣住了,皱眉低声道:“七弟!你!”
    “父皇。”顾歧浑然不在意道:“两个大男人贴着坐在一辆马车里也太怪了,面对着面,肩并着肩,传出去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您以为呢?”
    原本皇帝还没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一形容,登时毛骨悚然,一脸嫌恶道:“朕想的明白,用不着你添油加醋。”他转向白子楚,温和一笑:“子楚啊,就辛苦你照应一下老五了。”
    白子楚连连摆手,脸红的要滴出血来:“陛下说笑了,不,不辛苦!”
    毫无话语权只能听从安排的顾盈又气又急的瞪了一眼自家老七,那始作俑者跟没事人似的抬头看天,最终无法,他一手拨下帘子,赌气似的坐了回去。
    白子楚拎着裙摆爬上了顾盈的马车,顾歧心安理得的骑上了马,仲林在前头带队,缓缓启程,他一扯缰绳,刻意放缓了速度,往后头那辆马车靠。
    秦韫守在队尾,后面还有几辆车运着补给,顾歧回头看他距离甚远,心头得意,忽然,背上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砸,他一低头,看见苏敛撩开帘子,手里攥着一把红枣,她嚼完一个吐出核儿来就朝顾歧砸过去。
    顾歧闪身避开,压低了声音道:“你搞什么鬼?”
    “你搞什么鬼!”苏敛鼓着腮帮子怒道:“白郡主的马你也抢!”
    顾歧“嗤”的笑出了声,满脸鄙夷道:“成人之美你懂不懂?算了,你不懂,建议你别吃枣了,改吃核桃吧。”
    “为什么?”苏敛茫然道。
    “补脑。”
    “......”苏敛大怒:“你这个人!”
    “嘘,你小声点。”顾歧拉着缰绳,斜着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精准的点在苏敛的嘴唇上,一触即收,微微笑道:“要让太后看见你勾引我,你小命休矣。”
    苏敛:“!!!!!勾你个大锤!少自作多情了!”
    “刷”帘子放下了,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满满的怨气。
    调戏完苏太医这波,顾歧心情大好,他指间还遗留着那一丝丝花瓣一般的柔软触感,他一手持缰绳,将食指放到唇边轻轻擦过,臆想着某些景象,唇角上扬的弧度愈深。
    “老七!”前头传来皇帝中气十足的吆喝:“拖拖踏踏的,你当你是张果老吗?”
    车里传出太后和皇后的笑声,太后道:“皇帝,那可是义勇公府的马,怎么能比作驴呢?”
    皇帝道:“是了,误伤,老七!过来陪朕和太后聊聊天。”
    顾歧朝天翻了个白眼,只得一夹马腹跟上去,他脑海里无端浮现出皇帝先前对苏敛的态度,如鲠在喉,越想越是古怪。
    而此时马车内的苏敛含着枣核,一面应付着叽叽喳喳扯淡的李韦,一面回想着今日见到的所有人。
    原来那个人就是荣王。
    生的倒是俊朗出挑,举手投足也很得体,有大家之风范,倒不怎么像是那个阴阳怪气的皇后生的。
    这人怎么会一门心思的想要顾歧的命呢?
    神思一转,她又想到了白子楚,她可打心眼里喜欢白郡主了,性格好人生的也美,实在是个妙人,也不知道她被迫进了马车,在里头跟五殿下顾盈相处的如何,五殿下看起来温润如玉,应该还比较好说话吧。
    忽然她坐直了,“咕咚”一声将坚硬的枣核吞了下去。
    李韦道:“你怎么了?”
    苏敛低头看着手掌心,心里头惊涛骇浪的想:白郡主该不会喜欢五殿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歧:我媳妇这反射弧也是没谁了。
    苏敛:顾歧我跟你讲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
    顾盈: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白子楚:我好像又拿了男主剧本又拿了女主剧本。
    这是真实的修罗场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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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车队旅途顺当, 走走停停, 不消几日便抵达了江南, 江南一带是水利工程运作的主要区域,水利这块皇帝拨了小半个国库进去, 此番便着意要看看成果如何。
    小桥流水, 几步一见, 有乌篷船自桥洞里摇过去,两边青石板路行不了马车, 众人便下来步行, 沿岸而走。
    这一行人衣着贵重, 样貌又端正出众, 吸睛无数,水边停泊的船上坐着一个渔家少女, 操着一口音软糯的音调, 双手拢成筒,嘹亮的唤道:“岸上摇扇子的俊哥哥, 你吃不吃石榴呀!”
    众人皆是闻声驻足,齐齐回头看向顾歧。
    顾歧正走神,蓦地一愣:“?”
    顾盈口气凉薄道:“摇扇子的,说你呢。”
    顾歧一回头, 一个沉甸甸的物事隔空抛来, 他眼疾手快将扇子往腰间一插,两手接住,整个人被重重的一坠, 低头发现是个老大的硬壳儿石榴。
    顾歧感到心口一凉:“......这个搞不好会砸死人的。”
    顾盈憋笑。
    对面那少女又道:“坐着的俊哥哥!沙枣要不要呀?”
    顾歧:“他要的!”
    顾盈:“??”
    四周的百姓纷纷停下来含了笑的看那少女调戏外来的俊俏公子哥,隔着一条河,青碧色的沙枣接二连三的飞过来,顾盈惊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接不来的!”
    顾歧挑眉,眼看着白子楚踏岸而起,裙袂翩跹,纤腰裹素,她展臂将那几个沙枣往怀里一揽,燕子般飞回,歪头道:“我替我家公子收了,谢谢姑娘好意!”
    围观者一片叫好:“好身手!”
    那渔家少女狡黠的眯眼,用方言抑扬顿挫的感慨了一句,随后笑得翻倒在船头,白子楚有些纳闷,低头道:“她说什么?”
    这一看不要紧,顾盈一张冠玉似的脸竟然红了,他扭头道:“没什么,走吧。”
    白子楚:“???到底说了什么呀!顾盈哥哥,你的枣!”
    皇帝抱着手臂,对这两个儿子的表现很是满意:“可以啊,这一路咱们吃水果都不用花钱了。”
    顾歧将那石榴往郎喜手里一丢,嗤道:“爹,用儿子皮相换来的水果,吃着可还安心?”
    皇帝挑眉,一旁郎喜已经问街边果农借了工具剖开了石榴,送了一瓣给皇帝,皇帝接过,微笑道:“我可是头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了老七的孝顺。”
    顾歧:“……”
    姑娘送的水果有限,皇帝便吩咐多买些大家分一分,尝尝新鲜,顾歧忽道:“郎喜,你别去,我去。”
    郎喜:“?”
    不愧是宫里德高望重的老太监,郎喜立刻反应过来了,点头哈腰道:“是了是了,七少爷体质特殊,老奴万一买错了东西可不好。”
    “那你快去快回。”皇帝道。
    顾歧走了两步,停在苏敛身边:“走。”
    苏敛死气沉沉道:“去哪儿?”
    “去买水果。”顾歧说。
    “你买你的,关我什么事?”
    “本少爷体质特殊,万一碰着磕着病倒了,不得有人照应着?”
    苏敛转头:“李韦,你去。”
    李韦:“......”
    李韦就是再迟钝也能感受到来自七殿下的敌意,他虽然闹不清楚其中关窍,但浓烈的求生欲让他一捂肚子道:“我肚子疼,我要出恭!”
    苏敛:“你刚才半天在干嘛!”
    “在酝酿!”李韦大声说:“我去了!”
    苏敛恨不得把李韦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偏生顾歧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用扇子敲手臂:“苏大夫,你这么望眼欲穿,难道想跟他一起去?”
    “……”苏敛咬牙切齿:“走!”
    江南矮楼细巷甚多,苏敛不大认路,只能跟着顾歧在里头钻来绕去,人头熙攘,时不时被挤得动弹不得,苏敛抬头,只能看见两边屋檐夹着一条狭窄的天空,周围都是人头攒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分外的渺小,渺小的像是天地间的浮游。
    忽然有人在她跟前没头没脑的一撞,往前扑倒,是个小乞丐,那小乞丐缠着一身布条似的破衣裳,戴着一顶脏兮兮的毡帽,也顾不得疼,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往前挤,周围人被挤得东倒西歪,便怒喝道:“小崽子赶着投胎吗?”
    苏敛不由自主的侧身给他让路,她低头无意间和那些小乞丐对上了眼,和灰扑扑的脸不同,那孩子的眼睛乌溜溜的像是葡萄,灵动澄澈。
    苏敛怔了一下。
    许多年前,她被慕容泰安从慕容家赶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没头苍蝇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带着一顶脏兮兮的破毡帽,装作小男孩儿,避免被人欺负,衣裳不合身,时常踩着绊着摔倒,被人踩了手,痛的要掉眼泪。
    她给人当过小工、杂役,抄过书、送过信,也曾露宿街头,与鼠蚤一同躲在草垛里休眠,直到她遇到了詹平,乞丐的生涯才算终结。
    她险些被挤得栽倒,被顾歧回身一把揽住,腰带处却一紧,听顾歧厉声喝道:“小贼!哪里跑!”
    “哎?”苏敛大惊,她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荷包,摸了个空,随后她大叫:“顾歧!你别丢下我啊!!!我怎么回去啊!!!”
    那小乞丐抢了苏敛的荷包就跟会打洞的鼹鼠似的一阵埋头窜,他显然是个熟手,对各处小道洞穴了然于胸,不一会儿就甩掉了拥挤的人群,他放慢了脚步,最终在空旷的巷子里停下来,扶着墙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