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这个三房两厅的套间里,靠着大街的窗,从清晨开始,就会时不时地传来机车呼啸的噪音,邻居上下班的开关门声、街上小摊卖早餐的叫卖声,即便是睡着,也无法阻挡这些声音断断续续地打扰睡眠。
客厅的l型沙发上,卧睡着一个年约20多岁的男子,因为身长的关係,卧睡在沙发的短边上显得有点委屈地曲着身体,他的睡眠从刚才就不停地被街上的嘈杂声音干扰,挣扎着翻了几次身,姚乐终于放弃抵抗,半睁着眼趴在沙发上,然后他就感觉到来自头顶上的,连续几下的拍击。
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抬头望向坐在沙发扶手上的黑猫,是一隻成年的黑猫,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养得油光水滑的,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正对他的头发挥着左鉤拳。
「你是不是知道我醒了?」拥着身上的薄被坐起来,晨起独有的沙哑声音有点性感,可惜对象是隻猫,并不领情,对方跳下扶手瀟洒的佔据了他刚才卧着的位置。姚乐算是醒了,坐在沙发上还有点迷糊。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摆着他的笔电。
回想了一下,昨天应该是写得累了,刚完成一章,关机了也懒得回房,摊开薄被,倒头就睡。
四顾张望了一下时间,他的室友已经去上班了,搔搔一头睡翘的乱发,默默走进浴室梳洗。一边刷牙,一边回想着昨天的梦境,接续相遇之后的故事,如意因为不熟大街而迷路,随着天色暗下误入红灯区,一番经歷之后被解救,姚乐抿了抿唇,「......狗血的套路。」
抱怨归抱怨,梳洗完后,他还是先打开笔电速记了几笔,把情节写下来。
之后他就默默去做了早餐,一边吃饭,一边腾出手回编辑讯息,他是个专职写手,事实上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写手,父母因车祸走的时候给他留了这间房子跟不少的保险费,还把一个房间分租给现在的室友,对姚乐来说,生活其实没有甚么经济上的压力,所以在妹妹婚后,他就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留在写文。整天加总起来的时间,要耗上八九个小时,跟上班族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天在开始写文之前,他会花上一个小时左右锻鍊,有时候是跑步机,有时候会上街上路跑。一边跑步,姚乐一边在心底想着今天的行程,上午写文、下午取材。
姚乐的笔名是小情歌,熟悉他的读者喜欢暱称他绿绿,不同于一般的耽美作者被默认为女孩,大概是因为那个唱同名歌的歌手关係,读者几乎从开始就默认他性别男,好吧,也没错。姚乐会红,主要是他的文字简练,高產不拖稿,故事走的是大气恢弘的剧情派,题材范围广,科技、古典、美食、末日、网游、商战都写,唯一不写的是玄幻修仙。而且他bl或bg都写,所以读者分佈范围广。
他目前在写的是其中一个连载的故事,《临江仙》。书名取自的进度明?杨慎的词。是写一个穿越到三国的周瑜,为了改变自己不被气死的命运和东吴覆灭的歷史而努力的故事,可他在过程中发现,这是个穿成筛子的三国,在一堆穿越者与重生者虎视眈眈之下,带着自己的君主迈向人生赢家(?)的故事。
嘛......是不是赢家还有待商榷。
虽然连载只有到中段,可存稿已经进行到后段收尾的部分了,然而他目前正在写的部分与下午要取材的段落有些重叠,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压后再写。但这样早上他就空出来了,对着小黑屋文稿发呆,目光落在了早上速记下来还没有使用的素材,那是他的梦,像连续剧一样每天都有进展的故事,可目前他只是速记,总觉得不趁新鲜用上了,过两天就忘了......拄着下巴发呆了一阵子,脑海过着这两天的情节......满满都是嘈点阿。
这样一想,姚乐嘴角勾起了一个上扬的弧度,写吧写吧,他想。
说写就写,他打开一个新的文档简单地把情节的顺序标註了一下,就咑咑咑地打起来字。姚乐写文的时候,猫跳上来在他大腿上盘踞,他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也没管牠,没多久,猫就睡着了。一时间房间里就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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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01.
如果那天,没有遭遇那件事,还会不会遇见你?如果那天,就这么让猫叼走那条项鍊,未来,能不能完全不同?可即便在事后不停想像,都只是,假设的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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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座拥有300年歷史的凤凰古城。一个蝉鸣的夏季,还未进入八月上旬,午后不那么炙热的阳光还是将人们晒出大大小小的汗珠,古都中最热闹的一条街上人们喧嚣纷杂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蝉鸣,大街上熙来人往,黄包车的车夫像是顶着川流溪水逆流的鮭鱼,时不时的随风飘来的汗味,街上叫卖的食物香气,各种味道交杂着,扑进坐在车上的乘客鼻子里。
坐在车上的是一对男女,男的目测约50岁上下,粗布长衫,短马褂,洗得乾乾净净,一綹黑白参杂的长辫子,瘦削的身材,黑色的马褂像是掛在他身上,挺直着身子,相当精神,身边距离约有一个拳头远的是个17、18岁的女孩。
女孩画着清新的淡妆,身着小振袖和服,米色底,浅红与浅蓝的大花图案交错,併以金线勾勒花的轮廓,两綹辫子左右交错盘在脑后,饰以小花的缀饰。
方才从大轮船上下来,才踏上祖国的吕如意确实的感受到大街上充分的活力与道路上开展各种色调的美丽花朵,只是,她不明白行人们一双双沉默相随的眼光,夹杂着好奇、诡譎的窃窃私语,不明白的愤恨沉重地压迫她近乎窒息。
不由得垂下目光,下巴往里收点,平行地却又略低15度角,恰如其分直视摆在大腿上的双手,温娩柔和,正是一个身着和服的女孩应有的气质。
「您好些年没回来啦,老爷、夫人唸着您哩!」
「爹爹、和娘亲好么,德叔?」她注视着这位年逾不惑的管家,从有记忆开始,德叔的样子就如同现在一般,似乎她到日本的这些年都被压缩得不见踪影。
「好哇,没有比今天更好啦,你要回来让家里大大小小充满活力哩!」
「这几年也辛苦您了,爹娘的生活劳烦您照顾了。」
「哪儿的话,您吕家不知给了我们多少恩惠,哪里是什么照顾不照顾呢!」
听着小姐的道谢,从前那个不到他膝盖高的野女孩,已然蜕变成这般如此懂得体贴温娩的少女了,吕德不禁感到一阵欣慰。但,他不明白,也许这一切,只是套在如意身上那件代表束缚与传统的衣服使然。
最后黄包车落脚的地方,让如意脸上的线条鲜活了点,吕氏布庄,堪称是王街上最大的店铺,从店中走出的一对男女更让她的脸上露出童稚的笑容,「德叔,我先进去好么?──爹爹,娘,我回来了。」女孩下了黄包车,开心地扑向那对男女。
看着这番活力,吕德也微笑了,也许,如意小姐的改变,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大。
「用走的,蹦蹦跳跳成何体统。」一把雄厚极具威严的男性声调足以震慑许多人,但对她而言,那是一把想念已久的声音。
「爹爹,孩儿好想念您哪!」吕如意蹦到了吕父的跟前,一步没停,就扑进了父亲的怀里,父亲略愣住旋即柔软下来拍着她背部的大手,确实的让她想念的心有所归依。
「回来就好,等会儿让你娘吩咐煮一顿你爱吃的,看你阿,都瘦了。」吕父慈祥的说着,也只有在女儿面前,才可能看见这番温柔的他。
「嗯,谢谢爹。」她擦擦眼睛溢出的泪水,转而面对站在一旁的女人,比方才稍微拘谨的,吕如意一样拥抱了那个女人。
「娘亲,孩儿回来了。」但那依然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回来就好,爹娘都掛着你。」女人温柔的拍拍如意,转而要她进房洗去旅途的疲惫。
这个女人很温柔,疼爱她视如己出,这样不是很好吗?嗯,在天上的娘亲一定也很安心,如意对他们笑了笑,她回来了,阔别了几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