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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节
    听完江无畏的话,马文才皱起了眉。
    对于马文才这样的男人来说,纳个妾实在没有什么,更何况祝英台是个女人,可如今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早已经有不少人好奇,三皇子还曾经开玩笑的想要赠她两个美姬,给她回了。
    如果她日后还要用男人的身份立世,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更多,有个江无畏掩饰,倒是一举两得。
    只是祝英台毕竟是个女人,江无畏这人心性不定,说不定哪一日就把她的真实性别抖了出去,马文才并不能完全信任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英台出身豪族,并不会为畏娘你的财帛动心。她生性单纯,畏娘你的身份却如此敏感,我不得不为她多加考虑。”
    这已经是婉拒了。
    江无畏也不恼,她早猜到没那么容易,所以她又丢下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信息:
    “马侍郎,我离府去宝库里取宝物时,看到了一些账簿。”
    马文才心头一动。
    “王爷并不喜欢看账本,也不愿意留下什么账本,能够被塞在私库里的,必定是他不知道该藏到哪里的东西。我那时好奇,稍微翻阅了几本,里面是一些名册,有些登记入册的时间还在十多年前,想来应该是些陈年旧账。”
    江无畏是庶人,对这个最是敏感:“这些名册中,不乏一些朝中或军中已经有名的使君,也有不少是王府的座上宾。只是在这些名册里,他们都曾是庶人,可是据我所知,他们如今的出身却大多是士人……”
    “马侍郎,你说,这有不有趣?”
    若是旁人听了江无畏这番话,恐怕还要想一想才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可马文才和祝英台却立刻惊讶到差点失态。
    “马文才,是他一直在追查的那些东西!”
    祝英台更是当场激动起来。
    “原来临川王府真有!”
    那些东西,自然是萧宏早年帮人“脱籍”敛财的士簿。
    士庶之分是现在世道的根本,但总有些人愿意为了利益动摇“纲常”,这样的东西要泄露出去,天下士族第一个容不得临川王,别的不说,如王、谢、张这样的门第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些账簿就应该永远不要出现在人前。
    但能有资本脱离庶籍的人,一旦得到新的身份以后就会如鱼得水,有了这样的“关系”,他们天然便是同盟,要维护彼此的利益。
    这些账簿和转换身份的曾经,既是凭证,也是他们的把柄,哪怕蠢笨如临川王,也不会真的把它们毁了。
    梁山伯的父亲梁新就为此而死,当年梁新的属官入京想要捅破此事,被一把火烧死在牢狱里。
    临川王为了这些册簿曾经用尽了心思,之后哪怕已经不需要再靠这些手段敛财了,这些东西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江无畏见他们果真对此感兴趣,又轻飘飘补上一句:
    “我当时想着可能有用,把这些册子带出来了。”
    “畏娘,此事我应了!”
    刚刚还一直听从马文才安排的祝英台却开了口应承。
    马文才蹙眉望向她,似是埋怨她沉不住气。
    “梁新与‘梁山伯’都因此而死。”
    祝英台一想到年幼丧父后又丧母的梁山伯,心中仿佛有一把怒火。
    “这些人用别人的性命窃取了不该有的地位,逃避了为国家缴税和徭役的义务,获取了为其他人准备的晋升机会,早就付出应有的代价……”
    “马文才,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梁山伯应该会喜极而泣吧?
    他为之努力了那么多年的目标,他父亲的冤死……
    “我帮她!”
    第360章 求仁得仁
    又是新的一天。
    对于御史台来说, 每一个新的一天都是更加忙碌、更加糟心的一天。永远处理不完的公务和在朝堂上永远吵不完的架,都很难让人有什么更好的心情。
    御史台门前看门的差吏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完全不期待这新的一天。
    远远地, 他们看到一道身穿蓝衣的身影走了过来, 顿时瞌睡去了一半,连忙打起精神。
    蓝色官服已经是御史台里的“上官”了, 要是给他们看到在打瞌睡还能得了?
    结果那“上官”到了门前,倒让两个门子惊住了。
    眼见着那官员熟稔无比地就要抬脚跨入御史台的衙门, 门口负责守卫的差吏连忙出声阻拦。
    “敢问这位上官,可是新到任的御史?是否需要通报一声?”
    不是他们吹牛, 他们在这里看门看了五六年,御史台里上至御史大夫下至扫地粗使, 他们通通都认得全。
    但是这位穿着侍御使官服的御史大人,他们却是第一次得见。
    被拦住的御史先是一愣,而后哭笑不得地开口:
    “你们拦我做什么?我是裴山。”
    裴山?
    裴御史?
    两个门子脑中浮现裴御史涂脂抹粉、眉毛细长的脸孔, 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面前站着的男子倒和裴御史一样宽肩窄腰、身材颀长,只是若论相貌, 两个人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梁山伯原本就长得英挺,只是皮肤黝黑又太过低调, 以往别人只觉得他是个老好人、憨厚的后生,只会被他的温润所吸引。
    如今他的皮肤渐白, 原本被黝黑遮蔽的五官便显现出来, 其实他鼻子高挺、眼如点漆, 一双被祝英台细细修剪过的剑眉不再被粉膏遮蔽,浓黑如画,丝毫没有阴柔之气,更不见粗糙之感。
    当他垂眸认真地望向门吏,解释着自己的身份时,嘴角便有一抹惯有的上翘弧度,仿佛带着一抹宠溺,耐心地包容着别人的胡搅蛮缠。
    饶是两个门吏都是性向正常的青年,都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唇角的笑意给撩的面红耳赤,甚至有些羞耻。
    他们怎么能认不出裴御史呢?
    即使不是那张脸,声音和气度还是一样的。
    梁山伯给知道他们是没见过他脂粉下的本来面目,虽然被拦了也没什么尴尬之态,还好脾气的给他们看了自己的身份铜牌和官印。
    两个门吏如同梦游般检查了印信,迷迷糊糊地为他放了行。
    从大门到梁山伯处理公务的差房的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好几年,平日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如今却走不出几步。
    “这位使君,是新任的御史?”
    恰巧碰上的同僚,总是好奇地上来结交。
    已经被第七八次问起这样的话题,梁山伯从一开始的苦笑不得到后来的无奈,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自然而然。
    “我是裴山。”
    “哦,兄台是裴……裴什么?”
    又一个被吓到的可怜蛋一声惊叫。
    “你怎么可能是那个裴山!”
    梁山伯晃了晃自己的官印,“徐兄,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被吓到的同僚瞠目结舌,可也知道在御史台里无人敢去作假,更别说这裴山的声音并无变化……
    可从那矫揉造作的妖怪变成这样的美男子?!!
    几个被吓到的同僚抱团取暖,为自己的眼瘸和梁山伯之前的手瘸瑟瑟发抖。
    凭心而论,即使是卸掉“易容”的梁山伯,依旧不是世人追捧的阴柔如好女般的少年,然而他的气质却如林下之风,自有一番爽朗清举之态。
    以前的梁山伯有多辣眼,如今的正常就有多大的反差之美,更别说他的气质沉静内敛,正是居上位者最欣赏的特质,也是御史台里最欣赏的特质。
    不过几刻钟的时间, “裴御史去了那些脂粉其实是个美男子”的话题像是滴入油锅的清水,让整个御史台都“炸”了。
    梁山伯也料到自己洗干净了脸去“上班”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却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轰动。
    好在他刚入室内坐了没一会儿,就有差人召他去见御史大夫,躲过了相约来一起围观的人群。
    梁山伯来之前就得到了马文才的消息,知道马文才得到了临川王府私库的钥匙,已经遵从皇帝的命令交给了御史台。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见了自己的主官。
    御史大夫王简见了梁山伯这幅模样也是吃了一惊,好在他见多识广,在御史台多年什么古怪的事情都见过了,见到梁山伯这个样子还能打趣。
    “之前见你那副打扮,还以为你脸上可能有旧伤,得靠脂粉掩饰,想不到竟是如此俊朗的儿郎……”
    王简呵呵笑着。
    “可惜我家几个女儿都已出嫁,否则我定要给你做个媒。”
    王简出身庶族,自然不会看不上梁山伯的门第,这话也不是客套。
    梁山伯心里咯噔下,脸色颇有点不自在。
    他还在想着怎么能打消长辈和上官们喜欢做媒的想法,王简身边的主簿已经咳嗽了一声,对着主官悄悄摇了摇头,示意他终止这个话题。
    梁山伯和东宫的祝小郎可能有断袖之情的事在御史台传了个遍,只是没传到几位主官耳中,给一个喜欢男子的人做媒,不但是给双方找不自在,也是把好姑娘往火坑里推。
    主簿自然是心急如焚,赶紧打断。
    王简看懂了主簿的眼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及时打住了话头。
    不过他实在是好奇,又多问了一句:
    “裴御史,你今日为何突然不涂脂抹粉了?”
    一旁的主簿心中哀嚎。
    自己的主公不会聊天,总是把天聊死怎么破?!
    “在下心仪之人,想要我以后不必遮掩自己。”
    梁山伯怔了下,嘴角又露出那抹宠溺般的笑容。
    王简一介年近五十的老人,感觉自己被甜齁了下嗓子。
    “哈哈哈,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竟有如此‘识人’之能?需不需要老夫替你二人做个媒,帮你提个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