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观主失望透顶地走过来,抬手便是一鞭子:
“造了杀戮,你还有脸吃东西?”
二师姐急忙拦住:“师父,小师妹也不算造杀戮,那邪修偷了旁人的命才活到今日,他早就该死了,小师妹就算是有错,也罪不至此啊。”
“你不懂。”老观主对二师姐,态度温和又慈爱,“鬼婴并非人类,就算是长出了一点人类,也是脏污的东西,对她不必过于仁慈。”
“天道若觉得她没错,那就不会降下天雷惩罚。”
“以后,不要再给她送吃食,明白了吗?”
二师姐看了姜烛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若换做其他的同门被如此责罚,善心如二师姐,定然会一起跪着,求个几日。
但,被罚的人,是姜烛。
她与旁人不同。
总归,她不会死,不是吗?
跪在这里整整一个月,没有水,没有吃食,也没有死不是吗?
二师姐便不再求了,只关切地看了姜烛一眼,便回屋休息去了。
之后两个月,也有其他的同门来偷偷给姜烛带东西过来。
全都被老观主发现并且阻止了。
而后他们就再没来过。
大约也是觉得,反正姜烛也不会死,不论被怎么责罚,后果也都是能接受的。
他们是心疼姜烛。
但,不会像心疼一个人一样心疼她。
“阿烛,你跟师父认个错,他或许就会开恩了。”二师兄温和说道。
姜烛认错了。
老观主却更气了:“油嘴滑舌,小人做派!”
姜烛便一直跪着。
她看上去依旧活得好好的,但瘦得可怕,嘴唇和皮肤皲裂,如干涸了一年的大地,她的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糟。
在崩溃的边缘。
“别跪了。”三尾狐心疼得心脏一直抽痛,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啊。”
在被篡改的记忆里,姜烛一直是如大魔头一样的存在。
他恨她。
却又因为天道和齐家的遮掩,他找不到她。
他一直在想,一旦他找到她,一定叫她痛不欲生。
可现在找到了,他却又想,若姜烛真的是个大魔头就好了。
再怎么,也不能活得这样卑微啊。
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就在它和姜烛都即将崩溃的时候,冬天到了,漫山的梅花开了。
褚司踩着寒气,上了道观。
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朝老观主拜了拜:
“观主,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轻轻落下,并没有多少祈求。
但话里的分量却并不小。
已经好些日子没人为姜烛说话了,三尾狐疑惑地朝褚司看去,随即一愣:
“霍江北?”
他有听白辰提起过,姜烛最在意的人是霍江北。
但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
不过,眼前之人,是霍江北,却又不像霍江北。
分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霍江北像俗世里的商人,面前的少年却似山间茶花,超凡脱俗。
三尾狐很快回神,并没有对褚司抱有太多的期盼。
这么多人都求过老观主,老观主谁的面子都没给,不可能说褚司一来,就给褚司了。
却不想,老观主只是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罢了,你既然都亲自来说了,那此事便作罢吧。”
褚司进了院子,蹲下身扶起姜烛。
嗅到熟悉的气息,姜烛立马安心下来,再撑不住,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
“褚司?”
“嗯,我在。”
姜烛笑了。
整整三个月,三尾狐都没见她笑过。
笑得那样安心。
三尾狐大约明白为什么白辰会说,姜烛最在意的人是褚司了。
那可是她无依无靠的人生中,唯一能抓住的人。
所有人只关心她会不会死,只有褚司关心她会不会疼。
三尾狐身形透明,消散在了幻境中。
*
“姜烛!姜烛你醒醒!”
三尾狐回到镜子中时,萧媛已经醒了,正在想办法唤醒她。
而旁边,镜子仙穿着蓬蓬裙蹲坐在地上,鼓着圆脸,气呼呼地看着萧媛。
“你,我记得你!”她奶声奶气的,“就是你逼我打军体拳,还用阳光晒我!你是坏人!”
萧媛压根没理她。
镜子仙也不管她理不理,就蹲在一旁执拗地细数她的罪状。
那叫一个悲愤交加。
三尾狐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姜烛,眼底闪过感激和愧疚,它几步窜到姜烛面前。
不等它碰到姜烛,萧媛就已经挡在了它面前:
“你是谁!你究竟要做什么!”
三尾狐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对她没恶意,我只是想唤醒她。”
它进入幻境时,姜烛也被拖进了幻境。
在幻境中沉睡太久,会被幻境吞噬,再也醒不过来。
萧媛半信半疑。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三尾狐摇了摇头,“但你拦不住我。”
它吐出一缕妖气,萧媛便被定在了原地,她皱眉:
“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