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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一道极嚣张的声音从走廊下传来,林家人皆惊疑不定望过去,却先见一个鼻青脸肿的护院被丢进来,再之后一只穿着皂靴的脚踩在护院身上迈进屋,少年的面容慢慢进入众人视线。
    只见他剑眉星目,手里一柄长剑,嘴边挂着一抹冷笑,满身的不羁。
    “你是何人?!为何闯我卫国公府还伤人!”嘉禧公主不认得眼前的少年。
    少年却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长剑在手上挽了个剑花,越过她直直往里头去。
    紫葵看清来人,惊喜地喊道:“表少爷,您怎么来了!”
    一直盯着外边的林以安听见这声,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小姑娘外祖家的人,来得比他预测的更早。
    在为有人能来帮她做主的高兴同时,他心里莫名还有点儿失落,那抹失落来得突然,让他垂了眸忍不住地再细细去品咂。
    紫葵喊了一声表少爷后,嘉禧公主几人脸色都变了变,特别是嘉禧公主,内心甚至起了一丝丝不安。
    能被苏家下人称为表少爷,又嚣张得不把卫国公府放眼里的,恐怕是苏眉外祖那边的吴家人了。
    可吴家怎么会知道苏眉在国公府,嘉禧公主不知哪儿出了纰漏。
    一路打进来的吴子森认出紫葵,快步过去:“表妹呢?”
    紫葵就朝身后指了指,吴子森顺着望过去,先瞧见的却不是苏眉,而是苏眉倚着的林以安。
    床榻上安静坐着的年轻公子垂着眸,半张侧脸迎着光,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可那副儒弱的模样却不减他的俊美。
    兴许是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身上,他微微抬头,眼波随着光线流转,柔似春风地看了过来。
    吴子森这才看清他的全貌。
    送信给他们的林三爷,居然有张极为精致的皮相,就连微微上扬的眼角都有着优雅矜贵的风姿。
    吴子森眯起了眼,像狩猎的头狼遇到对手,带着暗涌的敌意。
    一道纤细的身形却忽然就挡住了他看的人。
    苏眉不知何时起身,站到林以安身前,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还双手一叉腰对吴子森警惕道:“这位公子,你直勾勾盯着我家夫君看干嘛。”
    眯着眼一副垂涎她夫君美貌的模样,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苏眉:保护我方夫君!~情敌退散!
    吴子森:柠檬树下懵逼的我,谁是谁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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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苏眉横在中间,吴子森被她凶得莫名,一时竟不知要怎么接话。
    她身后的林以安闻言亦是一愣,下刻却无声地翘了翘嘴角,方才心里的那点失落因她挺身相护而烟消云散,同时却又自嘲。
    他早习惯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更习惯了他人总对自己表现出不喜,可要来去的人换做苏眉,他方才居然生出一丝不舍。
    兴许是她给到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善意与温柔吧,那份暂时放在他身上的感情纯粹而炽烈,即便是短短一日,已经叫人难以抗拒。
    可有言镜中花水中月,这些本就不是他该得的,亦不知何时就该消散得无影无踪。而他因为残缺被依赖和守护的经历才患得患失,那大可不必。
    在她还需要自己的时候,尽能力把她照顾得好一些,也算是对她错付的一份回报了。
    卑微久了的林三爷对自己有苛刻的原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不奢望强求,何况苏眉与他隔着辈分。对着一个生病的晚辈,他再缺乏那份温情也不可能去逾越什么,那与禽兽有和何区别?
    林以安善于自我疏解,不过片刻就心头敞亮,面对吴子森越发坦荡磊落。
    “这位想必是宁远伯世子了。”嘉禧公主不满地打断未完成的认亲场面,扶着孙儿的胳膊来到跟前说,“老伯爷近来身子可好,今日一见世子,恍然已经许久未曾再见过老伯爷了,上次见着是五年前的……”
    “就他推的我表妹?”吴子森却不吃她想叙旧拉亲近那套,抬手一指林恒礼。
    嘉禧公主在尊位多年,何曾被人如此忽视过,心中暗恼,想拾起威严给小儿瞧瞧厉害。
    哪知他手中长剑一晃,瞬间就贴在林恒礼脖子上,冷冷道:“是让我给他一剑,抵消他伤我表妹一事,还是你们卫国公府给个公道?”
    他今日来就是替表妹的出气的,这个老太婆啰啰嗦嗦,跟茅坑里的苍蝇一样烦人,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嘉禧公主被他吓得手一抖,李氏和林以宗都叫了出声,急忙围过来。
    林以宗道:“小伯爷!你不能不讲道理!”
    “他推我表妹时讲道理吗?”吴子森不为所动,把剑刃往林恒礼脖子又帖了贴。
    剑身像是一条蛇,冰冷贴着肌肤,林恒礼即便习武,此时也免不了骇然。更何况,脖子上还传来皮肤被割破的微微刺疼。
    不受控制的恐惧蔓延到四肢,林恒礼一身冷汗,动也不敢动。
    嘉禧公主是个聪明人,知道吴家来人不好糊弄,恐怕还是了解过情况才打上门来的。她又极宝贝自己的长孙,哪怕宁远伯府不在御前了,她强势一些或许能震慑吴子森,但她还是不敢拿长孙安危的来赌。
    “是宁远侯世子说的那个理。原是恒礼担忧三姑娘的伤,想要多陪陪她,我这才想着让他先照顾三姑娘。原就该有错就罚,是恒礼照看不周在先,来人,把世孙锁进祠堂,跪够一日再送出来。”
    嘉禧公主精明地退一步,给足吴家面子,至于跪不跪的,外人哪里知道。
    林恒礼憋屈得一张脸都成了青白色,为了卫国公府以后的谋划,再屈辱他都不敢有半句怨言。
    吴子森像是满意了,收回剑,这才转身再去打量完全不认得自己的表妹。
    苏眉还站在林以安跟前,连叉腰的动作都没变,见他看过来,又抬了抬下巴和挺胸,一副要护崽子的模样。
    吴子森再度皱眉,紫葵上前朝他蹲个福礼,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与苏眉病情相关的。
    他听过后心疼又心酸,表妹果真是认不得人,一心一意把林家老三当成自己夫君。
    昨日宁远伯府收到两份关于苏眉的消息,一封来自林以安的信,另外一个是他们放在侯府的人带来话。
    初初他们对林以安半信半疑,如今紫葵说辞与他来信无出入,对林以安的敌意也有所收敛。
    吴子森尝试着与苏眉说话:“表妹,我是表哥啊,小时候你还踩着表哥肩膀去摘柿子呢。表哥为此被舅舅惨打一顿,你哭得可伤心了。”
    苏眉只警惕地盯着他。
    ——表哥就能对她夫君图谋不轨吗,反正不能让他靠近。
    紫葵见状唯有叹气,“表少爷,让奴婢先跟姑娘说说,或许姑娘就记起来了呢。”
    “吴世子远道而来,此处狼藉,还请移步,喝杯茶水歇歇脚。我们也好跟世子说说有关于三姑娘的事。”
    在边上看了许久的林以宗拿出当家老爷的做派来,不管他母亲怎么想的,都不能让外人先看家里的笑话。
    吴子森吊着眼角瞥他,不太想应声。
    此际门口传来弱弱的一声禀报:“三爷,您的药好了。”
    石头垂着头,手里拎着食盒站在门槛前,瞧见里头的阵仗,不敢迈步子。
    “拿进来吧,去问问三姑娘的药好没,让趁热端上来。”林以安声音朗朗,穿过满屋的人,正好让石头听得清切。
    石头嗳地应一声,把食盒就放门边再去问药。
    苏眉扭过身,小小声嘀咕:“我不喝……”
    林以安嘴角含笑,伸手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眉眉忘记昨儿答应我的事了?”
    说话间,他好看的双眸微抬,一错不错瞅着她。他生了一双瑞凤眼,不带锋棱时有撩动人心的温柔,缱绻又多情。
    苏眉被他看得心头怦然。
    ……她是首回见到他这样笑,有克制不住的羞赧,脸也一热,快步就走到床边坐下,缩着脑袋用双手捂脸。
    她好端端地心跳那么快做什么,明明两人是夫妻,只是朝她笑了一个,她羞个什么。
    不过夫君笑起来可真俊呐。苏眉想着,又雀跃地抿嘴偷笑,虽然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笑。
    小姑娘以为自己把女儿家心思藏得很好,却不知落在别人眼里,是如何的明显。
    林以宗算是见识到未来儿媳和庶弟的相处方式了,先前还以为妻子夸大其词,他抖着手捂上胸口,这……这简直是荒唐!不怪儿子要失去理智!
    李氏和嘉禧公主同样面色不好,吴子森也暗暗咬了牙,实在是林以安嘴里那句‘你答应我的事’太让人牙酸了。
    他们两人有约定,有小秘密,多亲密无间似的。
    这个林以安,是君子是小人果然还有待观察!
    就在诡异的气氛中,石头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拎着食盒的婆子。
    那婆子见到嘉禧公主在,还殷勤地问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她安排的人。
    吴子森对这一幕又有些不满,为什么是林家的人安排表妹的药?
    于是他特别留意苏眉那边,甚至起了要试毒的心思,脚步也跟着婆子挪过去。
    两碗药一前一后被呈过来搁在床间的矮案上,婆子后退了三步,和昨晚一样守着在一边没有离开。吴子森见此抬手想把药端来检查,却不想林以安比他快一步。
    只见他微微探身前倾,先抬手端起苏眉跟前的那碗药,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是在试温度。
    吴子森的动作一顿,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因为只有他和苏眉离得近,才把林以安倾身端药时的乾坤看个真切。
    林以安借着抬手端药碗的瞬间,利用宽大的袖袍遮挡,快速把两碗汤药调换了位置。药碗都是一个样,远处的人根本不知袖袍后有把戏。
    苏眉盯着被他换过的药碗,眨了眨眼,想起来林以安方才说的约定是指什么。先前她一个激动,居然把这事忘记了,她要配合夫君抓妖魔鬼怪呢,夫君还特意帮她把药给换了。
    “夫君喂——”她双眼一弯,梨涡浅浅,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林以安见她又犯爱朝自己撒娇的毛病,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看向紫葵。紫葵会意,去把药接过来,哄着苏眉说:“姑娘,那么多人呢,不合适。”
    苏眉朝屋里扫了眼,果然都瞅着她,压下去的羞涩再度浮上来,难得一回听劝就着紫葵的手喝药。
    而林以安那边,面不改色把不属于自己的药端起来,仰头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嘉禧公主远远看着,心中莫名松口气,又再相请吴子森。吴子森缓缓吸了一口气,带着对林以安复杂的心情暂且离开。
    他替祖父、父亲走这一趟,身担两位长辈的信任,自然要弄明白林家的问题。没闹清楚之前,守着苏眉也无用。
    众人一一离去,苏家的护卫也回到廊下守着,有丫鬟婆子前来收拾屋子。
    苏眉喝完药,苦得忙含住蜜枣,拧着眉头刚要舒缓,又哎哟一声道:“我是要来陪夫君用早饭的,我们早饭没用呢!”
    说罢,再看向矮案,在面对林以安喝剩的半晚清粥和两个大白馒头时,秀眉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