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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也发痒。
    她拿手用力托着嘴角,发狠的写着小楷,本来想说让炽寰出去耍去, 但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 他必定又要得意好一阵子,说些“跟老子这个真男人待在一个屋里你就这么难受”之类的话。
    她后来也就不写了,到用饭的时候, 是胖虎把饭菜送来的,炽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往常他都不贪嘴, 偶尔吃个果子就过去了,这会儿却人模狗样的拿了双筷子, 坐在俞星城桌对边,还对貔貅说:“你要吃就坐在桌子底下。椅子不是你坐的地方。”
    貔貅一脸“你说什么没必要的屁话”的表情看着他, 俞星城伸手拿了几个饺子给它,貔貅乐得恨不得把脑袋拱进盆子里, 也不跟炽寰说话了。炽寰在貔貅面前搞这种“男主人”战术, 显然失败。
    他有点灰心丧气,但就是霸占着位子不走,俞星城用筷子给他夹了几个:“都坐下了就吃饭。”
    炽寰坐在她对面, 慢条斯理的开吃。他毕竟活了几千年,几滴露水都够他活,对妖力、食物都没有什么贪欲,但他似乎挺喜欢坐在俞星城对面,陪她吃饭,而且故意慢慢的嚼着,等她吃完了才放下筷子。
    炽寰这个要证明“男主人”的行为,一直持续到了夜里,当俞星城准备熄灯睡觉,炽寰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穿着外衣,一屁股坐在床沿,要挤上来了。
    俞星城一脚朝他腰踹去:“干嘛呢!疯了吧你!穿着外衣还想上床?”
    炽寰一听,立马开始脱衣裳。
    俞星城瞠目结舌:“不是衣服的事儿!我说错了——你化成人形不许上来!”
    炽寰垂下眼去。
    俞星城:“卖可怜也没用,你的尿性我还不知道,你这可怜连半刻钟都坚持不了,你要是不化作黑蛇,就睡到小榻上去。”
    炽寰斜着看了她一眼,继续垂眼,一副被人伤了心的模样。
    俞星城裹紧被子,重重躺了下去:“别想。这事儿咱俩不是第一次逼逼了,这床也挤不下你。你去睡榻,薄被给你。”
    炽寰今日竟然没有多纠缠,就真抱着薄被走了。
    俞星城看他如此利索,心里反倒开始不适应了,炽寰似乎裹着薄被滚到榻上,貔貅一张口,火盆点了起来,它叼着银丝罩子把火盆盖上,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他俩一蛇一狗安静了,俞星城心里却安静不下来,她又是困顿,脑子里又忍不住全都是炽寰一脸斩钉截铁的说“我就是爱你”的表情,她毫无条理的瞎想:他到底懂什么是爱吗?他是不是还没开窍,以为亲一下就是关系好的证明?可炽寰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他肯为她做一切,那这如果不是喜欢,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她自己总说,戈湛喜欢肖潼,有时候戈湛都能托腮坐在肖潼身边看她一整天。
    那炽寰不更是吗?他那么耐不住的性子,却很少在她旁边坐不住,就算她身边很无聊,他也就喜欢无时无刻的陪着呀。
    而且想来想去,她搬过家,跟友人分开过,出入过那么多地方,似乎永远都在她旁边的都是炽寰……
    她顺手去摸枕头旁边,才想起来他睡在榻上。
    俞星城越想越睡不着,翻来覆去,没想到炽寰也没睡,他竟然从屏风那头坐起来:“你怎么还不睡觉啊,在床上烙饼呢?”
    俞星城听见他声音,莫名其妙又安心了,跟炽寰,真不必纠结这么多,他是赶不走的,她想着叹了口气,道:“睡了睡了。”
    俞星城想开了几分,转头就真睡着了。
    她却没想到,炽寰憋到这个点儿都没睡,还注意着她的动静,就是等着她睡着之后自己溜过来。
    俞星城睡着了哪知道这个,再加上炽寰经常盘在她肚子上,她都已经对被窝里有什么东西游走,都已经习以为常。今日有微凉的风灌进来,她也只是抬手压了压被子,咕哝了一声,不一会儿,凉滑的触感贴在她手臂上,她只呢喃了一句:“……别乱动了……”
    挤进被子里来的家伙只动作顿了顿,更加小心翼翼,却忍不住漏出几声得意的轻笑。
    俞星城往后缩了缩,蜷起身子,睡姿一向乖巧,只是感觉什么东西舔了舔她嘴角。
    她睡得迷迷糊糊,连动也没动。
    那家伙小声咕哝道:“对对对,不能张嘴。”
    凉凉的触感又蹭了一下。
    咕哝又传来:“……嗯……还是、还是不太对劲……为什么会不对劲呢……”
    俞星城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感觉那声音恨不得贴着她的脸在嘟囔了。
    她梦里似乎都有那个碎嘴疑惑的声音入梦来,围着她轻笑,满嘴说什么“老子就是最爱你了”,她第二天更是被这梦里的魔音环绕吓醒过来。
    一醒来,就觉得胸口发闷,连身子都动不得几分,她伸手往被子里一摸,只摸到滑凉的鳞片,比她胳膊还粗一圈,紧紧缠绕在她身上,那尾巴尖甚至钻进了她的中衣裤腿里,绕着她小腿——
    柔软银色鬃毛的脑袋,更是靠在她脖子旁边,呼呼大睡。
    俞星城艰难的掀开被子,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被黑蛟缠住的模样,顿时差点昏过去。也不知道是她心太大了,还是这家伙太缠人,俞星城都快被它绕成了个粽子,纠缠之间,衣袖衣襟也都不像样的微敞着,那黑色鳞片蹭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过分的色气。
    但它本身似乎却没意识到,两只爪子安稳依恋的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俞星城的惊醒,似乎也打扰到这个安睡的家伙,他呼呼吐出几口气,缠的更紧了。
    俞星城脸更红了,几乎用自己平时绝不会用的音量,对着他耳朵叫道:“你给我起来!!!”
    炽寰惊得差点僵成一条筷子,瞪大眼睛,近距离看着俞星城的脸。俞星城抬手,抓住他红色的角,将他推远一点:“不是说不让你上来了吗!再说你还说自己不要变成黑蛟了,这话一天都不管用是吗?”
    炽寰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蛟,他伸出爪子,砰的一声化作人形。
    他是化作人形了,可姿势还没变,而且衣裳也只穿了件中衣,俞星城全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她手忙脚乱的乱推乱踹,连谙雷都忘了用,炽寰被她揍得抱头:“你干嘛打我呀!”
    俞星城使出全身力气,横飞一脚,终于把他给踹下地:“滚蛋!”
    炽寰:“你昨天还抱着我睡得好好的呢!”
    俞星城:“我抱个枕头睡得更好!我还说你昨儿怎么这么听话,原来是要等着我睡着——”
    炽寰:“我就耍赖怎么了,有本事你把我扔下去,你就是把我扔海里,我都能飞过来找你!”
    俞星城坐在床边,扶额半晌,竟然想不出来几个能治他的办法,她刚要说“你今天靠近我我就电你”,忽然听到外头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有船员似乎先叫了小燕王,又跑过来呼喊她的名字。
    俞星城瞪了他一眼,拿起外衣披上,隔着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俞大人!埃及出事儿了!”
    俞星城一惊:“是本地起了暴动吗?”
    “我们这儿得了消息,说有神庙里的埃及神复活了,不灭的法老也震怒了,放火烧了几大清真|寺,甚至还有人亲眼看到神仆在杀奥斯曼的士兵。开罗城内,从昨天夜里就乱成一片了。”
    俞星城连忙一边穿衣裳,一边急道:“你先去通知戚雨信将军与温骁、谭庐等人,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炽寰坐起来:“那群埃及古神没跑?可咱们之前飞过开罗的时候,我并没感受到多么强烈的气息。”
    俞星城急急忙忙的梳头:“不知道。咱们这就要去教宗国,而且再有半个月,运送工部官员和劳工的船队就到了,埃及要是还在打仗,运河要怎么修。”
    炽寰还是起来,接过梳子给她梳头,俞星城没化妆,只是站着把衣裳都整理好。现在她就是站着,炽寰给她梳头也是轻轻松松,炽寰也只给她盘了个简单的单髻,她就快走出门。
    炽寰放下梳子,屋子里没了她,他一下子有点失神。
    还不如吵吵架,踹他两脚呢。
    却没想到俞星城走出去没多远,又快走回来,推开门,对他一招手:“你怎么不跟着啊!这事儿谈完了咱们可能就要去开罗,你一起!”
    炽寰心头一喜,连忙跟上。
    俞星城等他出来,合上门,指着他又警告道:“早上的事儿不许再提了,我这是要去办公事的,屋里的话就不要在外头说。”
    炽寰让她所谓“屋里的话”说的,一下子心都乱蹦跶,用力点了一下头。
    俞星城又恢复了那个女官俞大人的模样,捋平袖子,整理好表情,用手背冰了一下脸,朝议事间的方向快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公事公办,出了门就变脸的俞星城,也有点可口。
    第155章 密港
    俞星城进入议事间, 里头已经乱成一团了,戚雨信身材近一米九,比周围人都高大一些, 他严肃抱臂,在吵起来的众人中, 鹤立鸡群。
    戚雨信看着俞星城走进来了, 也拍了一下桌子:“别吵了, 该汇报就汇报,你们吵也不会让你们拿主意!”
    议事间里有许多官员,都没跟着去伊斯坦布尔, 因此不知道炽寰的身份, 只觉得他有点像俞星城平日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鬟——只是穿着有些古朴的男装,形制颜色都不顾忌,发髻上还插着个红色风车。
    俞星城往小燕王身边走了走, 小燕王清了清嗓子,道:“开罗为中心的几大埃及城市, 遭受了不明的袭击。据前线的仙官查探, 与我们最早到达埃及时袭击我们的那些神仆很像。古典埃及人的打扮,戴着各种兽类的面具或身披白袍, 而且有人看到神庙与壁画中的埃及群神似乎复苏,有幻象虚影在开罗上空出现。”
    俞星城:“他们在搞袭击屠杀?”
    小燕王:“主要是袭击宗教场所, 他们还在施展神迹治愈疟疾。但在开罗,似乎双方开战白热化, 有人甚至看到开罗附近的吉萨金字塔群顶部也有一些光芒映照出来——”
    俞星城:“现在分出胜负了吗?”
    小燕王:“还没有, 哈丽孜应该还会派增援前来。现在大家就是分成两派,有人认为我们应该支援奥斯曼的军队,因为咱们的工部官员和劳工马上要到, 如果不能及时镇压,咱们的工期也要延缓。还有很多人——特别是跟咱们一起去过伊斯坦布尔,经历过血兽之夜的人,认为哈丽孜肯定有办法解决,我们不应该再掺和进这些鬼神之事里了。如果再有官员因卷入而受伤……我们承受不起。”
    俞星城或许是因为在伊斯坦布尔的经历,竟然心里忍不住赞同后者,却还是想了想,道:“我听说不少官员已经在苏伊士准备购置地产,用以修建劳工住处与西洋华侨协会办事处,我们可以不参与开罗内部的争斗,但最起码应该保护苏伊士附近不受战争波及。”
    小燕王看她:“果然你也觉得不该再牵扯进去?”
    俞星城:“首先,我不认为这群古神要在埃及搞屠杀,我总觉得他们保留了实力……亦或是主力根本就不在埃及。二是,这是宗教之争,咱们是来做生意的,赶明回头弄个黄帝、孔子像立在苏伊士运河,跟奥斯曼签订协约说苏伊士是中立地区——咱们一样也能做声音。不过说到底,殿下,我还是怕了。”
    小燕王转眼看向戚雨信:“你怎么看?”
    戚雨信:“现在埃及总督已经不在,协约又是和奥斯曼太后签订,我确实认为,暂时不要插手比较好。我们应该把更多的船只停泊到苏伊士,如果战火波及,我将带兵守住苏伊士,也会派人积极的和伊斯坦布尔联络。”
    小燕王沉思片刻:“那就这样办。趁着现在亚历山大港还没有乱,我和俞大人等人要尽快出发去往教宗国。戚雨信,你将全权带领船队,停靠在苏伊士附近,以守住运河周边地区为目的。但如果局势纷乱,超出掌控,也不要固守恋战,咱们就撤退。”
    戚雨信看起来就是少话可靠的类型,他沉吟点头:“协约已定,苏伊士运河与其周边地区,就像是租给我们一样,我们该守住。不过我会视情况而定。”
    小燕王似乎很信任戚雨信,甚至没多问细节,就将船队指挥权再度交给他。
    船队往苏伊士集结的时候,俞星城也开始召集去往教宗国的队伍,感染者不必说,胖虎等妖都愿意随行,以亚瑟与西满神父之间的渊源,他当然也会去。裘百湖一只手臂几乎要病变的消息,也在仙官之中传开了,裘百湖坦荡的决定要接受一切,却没想到七八十位北厂仙官要与他一同随行。
    裘百湖反倒恼怒起来:“你们要是跟着去,一个个但凡被那血兽牙尖蹭到,都要便成怪物,还非要跟着去,是脑子被门挤了吗!”
    那些仙官似乎了解他性子,也笑呵呵的不在意:“我们都是去过伊斯坦布尔的,面对血兽早就不怕了。再说,总要有人陪着去的,不是我们这些进过地狱的家伙,还能是那帮新兵蛋子吗?”
    裘百湖不论是发脾气,还是找俞星城帮忙施压都不管用,这群仙官就是一口咬死要去:“船不载我们,我们就这样御剑飞过去,你裘百湖现在都已经被从千户上薅下来养病了,还想号令我们?”
    这些仙官也是跟裘百湖一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又死倔。
    再加上感染者一百七十余人,加上一小部分愿意加入的船员,去往教宗国的船只上很快就有了近三百人,但有十几个特殊的成员。
    就是拜伦、雪莱与他们的十几人战友。
    希腊在共济会的策划下成为了东欧血兽病最重的地区之一,拜伦等人就算是被剥夺了兵权,被驱逐出希腊,还是想要找到能救希腊人的办法啊。
    俞星城从奥斯曼军队手中借到了一艘战船,这座战船的大小虽然无法与远洋宝船相比,但却有钢铁的框架和更强劲的蒸汽锅炉,是奥斯曼这几年生产的新型战船。
    小燕王本来也想过用鲸鹏,但一是鲸鹏无法承载三百多人,又较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只能作罢。
    他们一行人从红海附近绕行,没有进入混乱一片的开罗,绕路到达了停靠战船的亚历山大港,到了亚历山大港,交接船只的奥斯曼军官,却向他们道:“最近靠近教宗国的船队竟然出奇的多。要知道那鬼地方并不怎么通航,拉凡纳和罗马两大城市的港口都不允许停船靠近,也不知道他们都去教宗国做什么!”
    俞星城也有点吃惊:“都有哪些地方的船队?”
    军官似乎之前刚从海上过来,道:“大部分都没挂旗帜,能看得出来有些是英国人的战船,他们的铁船黑烟滚滚的。但目前在罗马附近,诡异的离奇,有人说海浪在把船只往反向推,有人说教廷上空没了太阳,还有人说什么枪炮都会在那里失效。”
    俞星城拧眉,却没打算信太多。罗马教廷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传言颇多,神秘莫测,每年都有各路朝圣者,散播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神迹故事。
    她与一些官员,做好了最后的采买准备,船上一百多位没有受重伤的感染者,终于驶向了血兽病的原发地,教宗国。
    爱琴海在深秋应该是极美的,深蓝色的海面与错落的枫红岛屿,来往船只走的航线,许多都在几千年前便有人走了,战船需要绕行至教宗国西侧,到罗马附近登陆,那里距离法国很近,需要航行三日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