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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宋贵贵微含笑意,正欲去接,梁孺的手又缩了回去。
    没洗手她会嫌脏吧。
    梁孺往回缩,宋贵贵就向前倾,梁孺就不敢再缩了,宋贵贵抓住馒头拿了过来,张嘴就咬了一口。
    梁孺心里漾起暖意,看样子她不嫌弃自己手脏的。他捏过的馒头,她照样就这样吃了。
    梁孺嘿嘿笑了,双手有些拘谨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也吃呀。”
    梁孺真饿了,这会儿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四个馒头,一人两个。
    四盘小菜,一扫而光。
    吃完以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咯咯笑起来。
    牢房旁的犯人朝这边望过来,不晓得谁坐牢还这么高兴的。
    宋贵贵瞧见人瞅她,又不好意思了。心里头总是压了块石头,环顾周遭,宋贵贵生无可恋地看了眼梁孺:“我恐怕要辜负你这顿送行饭了,到了阴曹地府,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投胎的路。”
    “呸呸呸,”梁孺一听急了:“怎么说起这些了。我会救你的,你死不了的。”
    宋贵贵勉强笑了笑。
    梁孺见她不信,压低声音说道:“我和我书院的栗先生说了这个事,他还认得你呢。他给我出了主意,铁定能救你。”
    “书院先生,怎么认得我?”
    “我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细问。总之,贵贵你放心,不出三两日,你就能出去。”
    宋贵贵心慌:“你怎么救,可别因为我做些什么事情,连累了自己。”
    梁孺心里头又暖了下,宋贵贵这是在关心他了。
    “别担心,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要事成,还得委屈你配合一二。”
    “要我做什么?”
    “栗先生说了,这个衙门的师爷是个色鬼,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奈何反捕手段挺高,又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有些手段人脉,才一直没被逮住。我们打听了,咱们镇上衙门老爷不敢接你爹的案子,把案子推给了知府。估计午后就会提你。路上那王师爷肯定会觊觎你。 ”
    “啊?那可怎么办?”
    “想办法拖一拖。就是表现出对师爷也有意思,然后熬到城里再诱他下手,咱们在知府老爷眼皮底下把他办了。到时候把你爹这个案子推成是王师爷见色起意,谁也不会护着他。”
    “这……”
    宋贵贵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做的成。
    “你可以的。”梁孺鼓励道,“我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不会有事情。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就是劫狱也把你劫先走了再说。”
    “那可别,劫狱是大罪,我不要连累你。”
    梁孺感动了:“没事。还没告诉你,我家是军户级,每辈中需要出一人应征入伍,家中我这个辈分的就我合适。入伍后都有军级,区区镇里的师爷,还不敢得罪我。”
    宋贵贵心里凉凉:“你是日后要从军打仗?”
    梁孺心情也不好起来,轻点了头。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也不怕当兵入伍。只是之前独来独往,单身汉子一条,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宋贵贵。
    自此以后,他的心思就乱了。当了兵就得离开眉山镇,一去不知多少年,生死未卜。若是往年,他无牵无挂,走得洒脱,可现在他心里记着念着宋贵贵。虽然不知道宋贵贵怎么想的,但这个坑,他自己已经忍不住跳了进去。
    他甚至想过去推脱这份责任,也生出几分怨怼。整个梁府,就知道欺负他一个人,欺负了这么多年还不够。末了了,还逼他走一条死路。
    “不说这个了,先把你救出来再说。”
    宋贵贵见梁孺这会儿神情黯然,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强打精神,挤出了笑容,点点头。
    梁孺看见宋贵贵重新笑了,安下了心。
    ☆、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要走了。”
    梁孺很不想说这句话,但是现实摆在眼前。虽然他很想犯点什么事也能进来坐牢陪她。这种事他干的出,可是他知道宋贵贵会生气的。
    “再忍忍。”
    梁孺不会劝人,看出宋贵贵不舍,不知道怎么劝她,只会跟着一起难过。
    “我没事。”宋贵贵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梁孺走了以后,宋贵贵打肿脸也充不成胖子。梁孺不来,大概也就这样熬过去了。有了梁孺在时候的一阵安心,此刻他走了,宋贵贵便愈发觉得一个人坐牢很怕很怕。
    梁孺走了以后也没歇着,他要赶去和宋重汇合。宋重身小文弱不容易受怀疑,因此被安排跟着栗先生家的一个仆人去探查王师爷那些红柳佳人姓氏名谁。负责把王师爷的案底摸个清楚。
    老远,梁孺看见宋重一瘸一拐的蹦跳过来,脸上也青紫一块。
    “怎么了?你们打起来了?”
    宋重挂了彩,老大不高兴:“没事。”
    “到底怎么了?王哥呢?”
    “查清楚了,他先回去办下一步事情了。我想跟你一起等姐姐出来。”
    “那你们怎么打起来的呢?王哥究竟带你去哪了?”
    “没打,摔的。”宋重摸摸脸。
    去哪了?去的怡红院。
    宋重的任务是走明线假冒□□,王哥跟着暗中搜集证据。宋重细皮嫩肉,到了怡红院就被一阵哄抢。柳房的翠翠最得巧,抱了美人不松手。结果春宵帐暖时候,宋重吓得魂飞魄散,四下窜逃,一头撞木柱子上去了。
    说出来丢不丢人,丢人才不能说呢。宋重昂首:“为了姐姐受点伤不算什么。”
    梁孺赞扬:“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骨气,像大哥我。”
    宋重: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几个人里应外合,按计划行事,过程出奇得顺利,梁孺准备的镰刀压根没用得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王师爷被揪住了小辫子,只好放了宋贵贵息事宁人,溜之大吉。真要闹到知府大人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宋贵贵重见天日,有死后余生之感,而救命恩人就是梁孺。
    宋重看见宋贵贵无事向她跑来:“姐姐,咱们可以回家了。”
    宋贵贵从未像今日般觉得弟弟亲切,瞧见他脸上有伤,心疼问:“这是怎么了?”
    宋贵贵碰到了他的伤口,宋重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接着不以为意道:“没事,姐姐安然无恙就好。”
    姐弟两个只顾得嘘寒问暖,梁孺被晾在一边了。宋贵贵其实想单独与梁孺说几句,但宋重在这里,也不好明面上就支开他。宋重没有意识到丝毫不妥,拉着姐姐聊个不停。
    梁孺终于忍不住了:“我们要不要叫个车,早些回去?”
    宋贵贵不愿意:“叫车太贵了,我们走回去吧。”
    宋重也心疼姐姐,但是来的时候叫的马车钱就是梁孺付的。宋重是读书人,也不想再贪他的便宜,早也在琢磨如何能还上梁孺的车钱。
    梁孺心里头宋贵贵才是最贵:“走回去怎么行,你受了这场惊,本就需要好好休息几日。这来回十几里路,走回去会把身体累坏的,到时候出了毛病,请郎中看病更费银子。再说,你病了,胡饼生意不能做了,损失不是更大?”
    梁孺知道宋贵贵的心思,故意把她往不坐车损失更大的路上引。宋贵贵听着觉得是这么回事。
    宋重却听出些别的意思,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梁孺瞅。
    梁孺心有点虚,像个家长般下了主意:“我去叫马车。”
    乘梁孺走开,宋重问:“姐姐和他什么关系?”
    宋贵贵被问了个大脸红:“就是……普通……朋友。”
    宋重小心道:“我觉得不像。”
    宋贵贵的声音也不自觉压了压:“你觉得像什么?”
    “像戏文里的贵公子勾搭良女。”
    宋贵贵啐了声:“别胡说。”
    宋重顽皮笑道:“姐姐心里不这么想吗?”
    “想什么呢?”
    梁孺动作很快,来去几句话时间就弄来辆车。不是马车,是辆普通农家犁地用的牛车。
    宋重道:“大哥怎么抠门了?”
    梁孺:“你姐不兴浪费。再说我们之前忙着救人,才找了马车。现在回去又不赶时间。”
    瞧见梁孺知道节约,宋贵贵心里头对他好感加了一倍。
    梁孺心里打的算盘不仅仅是省钱,关键是牛车比马车慢的多,慢就代表能和宋贵贵单独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
    最关键的一点,若是马车,驾车的肯定是他。到时候一个坐里面,一个坐外头,话都说不上,有什么意思。但这是个农人犁地用的牛车,他可不会赶,理所当然是宋重在外面赶牛车。这样一来,就有机会和宋贵贵说话了呀。
    梁孺的如意算盘这回是打对了。这次宋贵贵得救,全靠梁孺一手指挥布局。宋贵贵姐弟对他心里满了感激,因此宋重没有任何异议的留在外面赶车,梁孺和宋贵贵一边一个对面而坐在车里。
    牛车轻走,车内缓缓晃动。
    梁孺盯着宋贵贵看,宋贵贵略沉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梁孺心里不断地在构思话题,然而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梁孺很后悔没有在书院多学点本事。
    常日里,他经常看见同班学子对姑娘家说话的时候文绉绉的,引经据典,惹得姑娘们围着崇拜不已。只是原先他觉得那些公子太虚有其表,尽会整些表面东西,才对此不屑一顾。
    那些附雅之辞他现在也能随口说上两句,就是不太明白意思,不敢乱用,怕错了意。
    若说梁孺自幼是对诗词歌赋极其有兴趣的。也就是太有兴趣了,加上天赋过人,学什么都快,才得了梁夫人的妒心,断了他的才路。自小对他明里关心,暗里便不闻不问,故意只养不教。
    宋贵贵心里也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对面坐着梁孺,她有点不好意思。宋贵贵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裳,灰土灰土的。再看看梁孺,靛青袍子,袖口收紧,显得很精神。宋贵贵心里泄气,有点难受。
    “怎么不高兴呢?”
    宋贵贵抬起眼睛,正碰上梁孺关切的目光。自己只是在自惭形秽,怎么这点小情绪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梁孺也是才发现,他对宋贵贵的情绪波动很敏感。她有一点点小失落,他就能感觉到。
    宋贵贵破天荒地老实说道:“就是觉得,一日一夜没有洗漱,又在牢房里呆了,现在我肯定很丑。”
    梁孺噗嗤笑了:“我以为是因为什么呢?不丑,你怎么会丑呢?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