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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6
    事实上,撇开隐私权保护的立场,我亟欲询问采解究竟办理过怎样的案件。
    「我的信徒充其量只有个位数,大多都是为了签彩券、赌博,不过我什么都做得到,所以如果你想跟恋人一起私奔到月球,也不是不行。」
    「抱歉,我单身。」我再次强调,并随口胡诌。「既然采姊神通广大,也许特斯拉的执行长会重用你。」
    「我不会说英文。」采姐说她生于民国33年,家境清贫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甚至还未出嫁就离世。后来被乡民以仙姑供奉着,跟随悠远漫长时光,独自待在这座孤城中。
    采姐叹了口气。「即便拥有这等能力,我却连一张身分证也拿不到,我也想出国玩呀,想办虾皮帐号卖贴纸,可惜无法申请护照和存摺,普发现金更没我的份。」
    「对不起……」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采姐听我说,放缓了神情。
    「自责什么?又不是你的错。而且说穿了,虽然嘴上抱怨连连,不过现在的我其实不怎么在乎,毕竟生命终能找到出路。」
    「采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唉、其实我也不是不愿帮你,无奈信徒短少、香火不够鼎盛,最近我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解。」
    我盯着眼前这名身体状态看似无恙,好端端坐着畅谈的女子。此时采姐忽然撩开小背心坦胸露背,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我一大跳。
    然而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采姐的胸前像是融化的蜡,彷彿土石流状一点一滴的坍塌,虽然崩解的速度非常缓慢,但放着不管,采姐作为人型的模样迟早会消亡殆尽。
    「采姐,这、这……」
    「我的能力会日渐消亡,再过不久可能连枪也抓不稳,恐怕无法为国效命。」
    原来是这样──
    采姐说什么也不愿意答应我的原因,竟然会是如此。
    「采姐会死吗?」
    「放心,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恢復了吧。至少搬家后会好转。」
    「搬家?」
    「广义上的搬家。」采姐有些惋惜,但不得不为现实低头。
    「不瞒你说,采姐我──加入镇嵐宫了,董事长说能让我当妈祖的旁祀,前提是要替他工作。不过条件也满优渥,因此……考虑很久,姑且是答应了。」
    我对公庙事务不熟,工作项目却也繁复多样,无论是主持祭祀或替人消灾解厄的祭解流程,庙会、绕境安排等。只不过以采姐的经验,要承担这些工作并不会太过严苛。
    「采姐入庙工作,应该如鱼得水吧?」
    「不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咦?」我猛然想起采姐特殊的身分,警觉事情或许有点微妙、导向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采姐望向看不见的远处,以了无生机的口吻说。
    「对方开出的唯一条件,只要求我使用能力,帮助他推崇的总统候选人胜选。」
    ?
    溽暑夏日,室内充斥闷热潮湿,因为没有多馀的支出开冷气,房间温度瞬间飆升,夺走我大部分的注意力。
    我茫然地望着采姐,在她说出这番言论时,竟然没有丝毫动摇。
    「对方打算利用采姐的特殊能力作弊吗?」
    「毕竟都能上月球了,让某个候选人当总统轻而易举。董事长推崇的候选人民调目前岌岌可危,恐怕想藉机翻盘吧。」
    这种事在大多数人眼里简直不可理喻,我直觉性地蹙起眉头,表达不满。
    「这样自我图利的行为太自私了。」不仅无视民主价值的体现,恐怕更会导致社会混乱,如果界外的反动势力与之掛勾,国家灭亡也非空穴来风。
    「总统选举必须体现民意,用强硬的方式推举不适任者,到时候衍生出更多问题怎么办!」
    「那又不关我的事。反正只要不必再烦恼房租就够了。」
    多么令人丧气的话。
    第一次见到采姐,我便能在她的眼眸中体会到那股嚮往自由的光芒。
    然而此时却陷入无尽的黯淡──
    「依采姐的个性,怎可能愿意屈就在别人底下……」
    「你不也是吗?依附在『总统』身旁的幕僚大人。」采姐寂寞地笑了出来,指着我。「穿对了衣服,才知道你是谁。」
    无法证明身分,采姐已经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为何存在。
    我才终于明白,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认同。
    我迅速站起来,彷彿脑子热坏般脱口而出。「就算无法证明,即便采姐任不得自己了,但是我、以作为普通到乏味的人而言,采姐已经是无懈可击的存在!」
    「啊?」采姐对于我的胡言乱语感到傻眼。
    「我从来没订定过人生目标,总认为走一步、算一步,结果想达成的寥寥无几,儘管获得总统幕僚的名分,我也……搞不懂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直至此刻,我都还在寻找、摸清属于自我的定义。
    「想做什么、喜欢或讨厌的事物,我其实没有好好思考过,可是刚才,我的确对采姐的决定感到沮丧……不是为了国家,仅只是欣赏采姐纯粹的坚定而已。」
    ──「不准轻易捨弃道义」,便是采姐内心想守护的秩序。
    我红着脸,无比激动地说。
    采姐歪曲的表情,逐渐因为眼前的景象过于荒谬而「噗叱」大笑,她不断拍手,取笑我。
    「不敢相信,你当初之所以加入竞选团队,完全不是因为赞同该政党的理念跑去面试吗?」
    「我是透过父亲的友人介绍才进来的……对方现在是立法委员。」
    「而这样的你竟敢跟我高谈民主价值,别开玩笑了。」
    采姐环抱手臂,居高临下的姿态反驳。「虽然平心而论,我认为董事长推崇的候选人无望当选就是……搞选举真令人不悦。」
    「采姐果然不愿屈居人下。」
    「我只是看在你长得可爱漂亮,勉强释出善意,别以为我会轻易转念啊。」
    「总之,即便只有我一个人,也已经认同采姐了。不需要为了无谓的证明捨弃自尊心。」
    「不然你说该怎么办?」采姐将问题丢给我。
    沉默笼罩彼此,我双手插腰坚定地说:
    「……我们应该和对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