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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庄宴。
    秦和瑜呵欠顿住,震惊得睡意全无:小宴,别告诉我你熬了一整个晚上。
    我现在去睡。
    秦和瑜用沉默表示反对,然后又听到庄宴带着骄傲的意味说:反正今天是周末,等睡醒之后,我再把第三个项目的概念图画出来。
    秦和瑜:?
    是我身上出现了时空漏洞吗?怎么半天过去就直接到了第三个!
    前两个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你要看一眼吗?
    怕被打乱思路的秦和瑜连忙用力摇头:不不不,算了吧!
    庄宴笑起来,指指冰箱:早餐在里面,我先睡了。
    尽管一夜没睡,庄宴眼下有倦意,但瞳仁依旧很亮是那种落着光的亮度。
    秦和瑜多看两眼,也觉得自己被鼓舞起来:去吧,说不定等你睡醒,我的草图也可以横空出世了!
    庄宴忍俊不禁:嗯。
    第21章 微痒
    最近联邦的政治风向又变了,据说宁华璧已经连夜赶往其他星域。新闻虽然还没出来,但圈子内部已经传出了消息。
    早餐时间,卞薇端着餐盘摆到陈鸿飞面前。
    她今年已经不再年轻,不过保养得宜,修长的脖颈上甚至看不到皱纹,面庞显露出一种成熟的美艳。
    她瞟了一眼陈鸿飞的光脑屏幕,便皱起眉。
    陈鸿飞放下光脑,抬头说:瞧瞧,现在联邦发展建设的重心,已经在逐渐转移到开普勒一代。
    卞薇咬着下唇。
    她声音柔柔的:这些我懂得也不多。唉,这段时间也睡不好觉,都在愁小燃和陈厄的事情。
    陈鸿飞没说话。
    卞薇布着菜,说道:小燃毕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作为母亲,我总想把他的订婚宴,准备得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
    陈鸿飞僵着脸,哼了一声。
    卞薇又说:当年的事情,我们都同意过,不再追究了。但陈厄还记着唉,他不去的话,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明明都是同父的兄弟,却这么不给面子。
    她垂下眼眸,叹了口气。
    陈鸿飞怒道:上次我亲自打电话邀他,陈厄什么反应,你又不是没听见。
    他越想越气,陈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名门。但凡陈厄成熟一些,当初再怎么闹得不愉快,有些龃龉,也该维持表面功夫。
    何况父亲身为议员,儿子眼看要成为少将。毕竟是血亲,日后说不定还能相互仰仗。
    哪有陈厄这样的,台阶给好了也不知道下。
    卞薇在陈鸿飞对面坐下。
    她柔声说:这几天小燃告诉我,他可能有其他的方法。
    你说。
    听说,陈厄最近跟一个omega好上了,是庄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庄宴,之前您也见过的。
    陈鸿飞皱眉:然后?
    那个omega是出了名的喜欢玩,最近几年,哪家办什么宴会,他都要往上凑。
    卞薇顿了顿,又说:而且小燃从小学到高中都跟庄宴同一间学校,算是校友吧。到时候,把他邀请过来,就算陈厄不愿露面,我们这边面子上也好看很多。
    陈鸿飞神色稍霁,点头吩咐卞薇:那就你来安排。
    卞薇微笑起来,把餐具放到陈鸿飞手中。
    好的,您先吃饭吧。
    中午。
    据说特别喜欢玩,碰到宴会就要去凑热闹的庄宴,刚补完一个觉,开始认真看最后一间学校的预算和改建要求。
    读完之后,庄宴沉默下来。
    这间学校,穷是真的穷。
    要求也很卑微,甚至出不起修新楼的钱和地皮,只能在原有教学楼的基础上改造。
    原本的教学楼是二十年前修的,外表非常平凡普通,而且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从材料到设计上都是最便宜的那一种。
    老旧低矮的楼房,无力承担越来越多的生源。
    这一年,新校长终于下定决心,要用最低的成本进行扩建。
    可是,这种难度,已经不能用带着镣铐跳舞来形容了。
    这甚至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程度。
    庄宴把笔捏在手中,一脸严肃地再重复看了两三遍资料。
    等等。
    他忽然注意到,校长的名字有些眼熟。好像是自己被夺舍的几年里,一个受过联邦表彰的优秀教师。
    学校的地理位置很偏,在经济条件不怎么好的波江星域。
    庄宴指尖微微顿住。
    那片星域,这是陈厄转学来中央星之前,跟早逝的母亲居住过的地方。
    庄宴其实没去过那里,但小学时候,同年级或者大几届的其他小孩,都喜欢拿这个来取笑陈厄。
    有的是陈燃怂恿放纵的,有的纯粹是跟风。
    小孩子的世界其实简单而残酷,成长环境不一样,都能成为霸凌的理由。
    那时候陈燃傲慢极了,他不明着欺凌陈厄,因为掉价。但他从没掩饰过自己对同父异母的兄长的轻视。
    看陈厄那样,明显就是被他妈教出来的乡下人。
    那都是非常久远的往事。庄宴依稀记得那年自己还很小,放学之后被哥哥牵着手带回家。
    他闷闷说:我觉得那群人不该这样。
    少年庄晋语调懒散地嗯了声。
    这样是不对的。
    庄晋轻笑起来,单手把弟弟的书包拎过来,自己背在肩头:行了小宴,正义感还挺强嘛。
    回想起哥哥,忽然又觉得有点难过。庄宴叹了口气,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项目上。
    虽然很难,条件很苛刻。
    但越是这样,就越有挑战性。
    又过了一会儿,机器人照旧过来接庄宴,开车带他去陈厄的空房子里学习。
    被问起主人在哪里时,机器人说:陈厄大校下午有常规训练,晚上才回来。
    庄宴嗯了一声。
    他其实喜欢享受独自一人专心做事情的感觉,陈厄不在,反而让人放松与专注。
    庄宴在桌前对照着材料报价表,反复地修改构思与估算成本。
    前两个不缺钱的项目,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因为脑子里要想的东西太多,中途看到陌生的电话打进来两三次,庄宴抿着唇全部按断。
    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扰乱思路。
    纸上的轮廓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成型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晚风撩起白纸的一角,庄宴用手肘把它压住,垂着眼眸最后认真画上植物和阴影线。
    画完搁笔。
    草稿上的建筑比原本的模型高了几分,线条简单,但是风格大气。
    庄宴又对着成本表复核了几遍,大致上是不会超出预算,如果控制得好的话,甚至还能再省点钱。
    也许还有别的,需要修正的地方。
    但是在这种还没时间和机会亲自去看一眼,只能凭着光脑模型打草稿的情况下,能把思路展现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眼看构思已经差不多了,庄宴走出书房。
    机器人蹲在门口,幽幽地报告:我敲过两次门。
    主要是想问你要不要吃完饭,可是你不开门。
    庄宴歉疚:对不起,没注意到。
    机器人跟在庄宴身后乖乖走到厨房,一起等着炉子把营养餐热好。
    大校不回来吃。
    庄宴:嗯。
    然后庄宴独自坐在饭桌前吃饭,机器人独自挨着插头充电。
    画面有点傻。
    但又有点奇特的温馨氛围。
    庄宴吃完饭,拒绝了机器人帮忙的提议,自己收拾好餐桌。
    他边在水池边洗手,边温和地问:你有名字吗?
    我?
    机器人沉默了半秒,说:大校没来得及给我起名字。
    庄宴无言以对。都这么多天了,这个没来得及的时间还真多有点长。
    我的出厂编号是408。
    庄宴擦干净手,低头看机器人。机器人站在充电插座前面,眼睛圆溜溜地发着蓝光,模样乖巧又懂事。
    它能高效率地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还会热营养餐,切水果,开车接送自己。
    庄宴问:那以后,我能叫你408吗?
    408:可以。
    庄宴笑起来:嗯。
    又是很晚,陈厄才回来。
    那时庄宴坐在沙发上,把三份设计草稿摆出来,让408帮自己评分。
    听到门锁的轻响,他抬起头。
    寒意从外面灌进来,也许是刚结束训练,陈厄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纯黑色的衬衫短袖,显得alpha上臂强壮而有力。
    晚上好。庄宴说。
    陈厄微微一怔,垂头瞥了庄宴一眼。
    嗯。
    他性格就是这样冷硬乖僻,庄宴没不高兴,只是好脾气地说:之前你看过的草图,我刚刚全画完了。
    陈厄蹙着眉,带着泠冽的寒意和若有若无的酒味走来,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他的腿很长,膝盖微微向外弯,差一点就要碰到庄宴。
    庄宴觉得陈厄不像没耐心听,于是把画稿往他那边一推。
    我报名参加了一个设计比赛。庄宴解释说,虽然选择一个项目,不过我画了三张草稿,你要不要帮我看看,哪个最好看?
    陈厄神色倦怠地伸手,微微俯身去拿茶几上的纸。
    庄宴怔了怔。
    今天陈厄的手跟以往不太一样,指关节处全是青青紫紫的瘀伤,手背上甚至有一条很长的,肿起来的痕迹。
    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庄宴心中不安,站起来说:我去找医药箱。
    陈厄不耐烦:找那个干嘛?
    你受伤了。
    陈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看自己手上的伤,目光掠起,最终落到庄宴的脸上。
    omega看起来是真的着急,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唇角微微向下弯。
    不等陈厄回答,庄宴低头问了声机器人,就去旁边的柜子里把医药箱翻出来。
    胸腔里浮起躁动的情绪,陈厄嗓音低哑:行了,庄宴。
    平日里表现得很乖很听话的少年,现在倒任性了起来。庄宴不赞同地抬起头,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打开,翻出上次用来治疗翅膀的药膏。
    药放那儿,等下我自己来。
    庄宴眼睛黑白分明:就现在吧。
    陈厄放下设计稿,把药膏拿过来,在庄宴的目光下旋开盖子,为自己抹药。
    其实手上的伤根本不算重,是强度过大的训练中磕出来的。就算放着不管,以alpha的身体素质,隔两天就能愈合。
    半兽形态有缺陷的alpha,起点本来就比别人低了半截。陈厄得付出多许多倍的努力,才能站在今天的位置上。
    这些年他习惯了孤独,拼命爬得越高,离别人的距离就越远。
    可是现在庄宴太近了。omega衣角有非常淡的丹桂香,漂浮在空气中显得微甜。脖颈细白,后颈皮肤是陈厄熟知的滑腻暖热。
    但像现在这样被庄宴凝视着的时候,陈厄呼吸滞涩。心脏仿佛被铅球压着,说不清什么心情,有点重,又有点鼓噪。
    胸腔微痒,像是一种扑扇翅膀的冲动。
    只不过一瞬,这种失控似的感觉就被加倍地压制回去。
    陈厄把药丢回箱子里,吩咐机器人收拾好,放到远处。他用不带药的指尖碰着庄宴的画稿,重新拈起来。
    庄宴顿时直起腰,满眼期待地听陈厄的评价。
    他望向设计稿的时候,色泽偏浅瞳仁里落着灯光,像熠熠生辉的宝石。
    陈厄慢慢翻了一遍,只看得出这几张图,各有各的漂亮。
    前几天军部谈起开普勒星开发计划的时候,陈厄也曾见过宁华璧的手稿。庄宴完全遗传了母亲的才华,纸上成型的建筑形态大气,并且富有想象力。
    陈厄说:我不会挑。
    庄宴执着地追问:那有没有一个你觉得最出色的?
    alpha看了眼庄宴,把设计稿翻到最后。庄宴抿抿唇,等他开口。
    但耳边的话却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心里有偏向。你选的这间学校的校长,是我小时候碰到过的老师。
    他语气疏离冷淡,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庄宴呆了一下,心想要不要多问几句。
    所以,陈厄说,我不适合帮你选。
    庄宴觉得今晚的话题可能没法继续下去。
    陈厄不是喜欢谈论往事的人。就算继续问下去,肯定也不会得到什么回应。
    他甚至不愿意配合着提一点建议。
    这是逐客令吗?
    庄宴嗯了一声,心领神会地道别,用客气而有礼貌的语气:那我先回去了。
    陈厄脸上那点淡薄的温和意味散了下去。
    庄宴回书房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带着设计稿出来。本来是打算让机器人送自己回去的,但陈厄已经披上长大衣,倚在车库门前。
    我载你。
    庄宴:不用麻烦了吧。
    静默半晌,陈厄说:我没觉得麻烦,昨天是喝醉了。
    你看,庄宴好声好气地解释,我这段时间都没再胡来,而且一直忙着准备比赛,也没空再做那些对你不负责任的事情。
    陈厄眉峰凌厉,眼眸漆黑,斜睨着庄宴。
    顶着他的目光,庄宴又说:真的,有机器人就够了,你其实没必要亲自
    陈厄打断道:庄宴,你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