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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7)
    最后庄宴还是好脾气地顺从了,让陈厄送自己回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alpha一直显得很不高兴,疏淡的月光下,他脸颊绷得很紧。从小时候到现在,庄宴几乎就没见过陈厄真正开怀的模样。
    送到之后,庄宴准备道别下车,却又被陈厄喊住。
    庄宴,他望着前面的灯光,对我不负责任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庄宴:
    以前的旧帐,能不能别再翻出来。
    陈厄向他摊开掌心:光脑给我。
    庄宴抿抿唇,带着被误解的委屈,他把光脑递给陈厄。
    也许有些人就这样偏激,不知道怎么跟omega好好相处,但太强的占有欲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
    光脑里面确实没什么,陈厄扫了一眼。他对数字敏感,一眼就看出未接来电的记录里,有两三条来自陈燃的电话。
    他拎着光脑放到庄宴面前,庄宴沉默了一小会儿,解释说:我没接,也不知道那是谁。
    陈厄说:把这个号码拉黑。
    庄宴非常配合地添加黑名单,然后抬眸望着陈厄。
    陈厄应该是心情好转了一些,霜染似的神色又有了点温度。他原本靠在椅背上,现在稍微倾覆过来。
    狭小的车厢里,冷冽的气息几乎是铺天盖地地笼着。庄宴心跳慢了半拍,不自在地瑟缩了一下。
    但陈厄却没碰他,只是动作舒展地伸长手臂,帮庄宴打开车门。像是有意又仿佛无心之举,在回到自己位置之前,他的指尖很轻地蹭了一下omega的耳垂。
    砂纸一样的粗糙质感。
    这次分明谁也没喝醉,热度却从接触的地方开始灼烧。
    庄宴僵了片刻,脸也逐渐烫起来。心跳是乱的,仿佛有流星撞落在心坎上。
    这种情绪陌生而又狼狈,他隐隐约约地,从潜意识里浮现起一种不能被人看出来的预感。
    尤其是陈厄。
    庄宴仓促推开车门,转身跨出去。要走之前,却还是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
    车窗上浮动着一片暖黄的光影,年轻而冷峻的alpha坐在稍暗的地方。他的视线很沉,在夜幕里像无声潜流,压抑而隐忍,似乎也藏着什么东西。
    庄宴,陈厄语气很淡,回去早点休息。
    别让我发现你把这号码偷偷从黑名单放出来。
    庄宴艰涩地反驳:我没有那么无聊。
    陈厄懒洋洋嗯了一声,视线从庄宴脸上移开。庄宴走开好一段路,直到上了宿舍楼,才找回平日里呼吸的节律。
    就连进门跟秦和瑜打招呼,也是神不守舍的。
    秦和瑜还以为庄宴是走路都在思考设计,不敢打断他思路,只好哄着商量:你回来啦,今天我先洗漱?
    庄宴缓慢点头,木头人似的反应。
    秦和瑜:算了,你回房间吧。
    进房间不知道等了多久,隔着一扇门,有隐隐约约的浴室的水声。
    庄宴呼出一口气,坐在桌前。又茫然地,自己摸了一下耳垂。
    心跳很稳。
    这显然不是耳朵的问题。
    他在最青涩的年龄被窃走人生,情窦初开还只是一个写在纸面上的词。
    那种慌乱无措的,想被触碰又想躲起来的情感。像很轻很圆的泡泡,在胸腔里鼓胀起来。
    一戳就破。
    庄宴按开光脑,漫无目的地打开网页,又等屏幕上的光逐渐暗下去。
    设计稿也没心情细看,多描两条线,就心浮气躁地要放下笔。
    后来秦和瑜终于洗完了澡。庄宴低头走进浴室,低头把凉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他皮肤瓷白,所以这一刻眼角脸颊泛的薄红,就格外明显。睫毛上湿漉漉地挂着水珠,镜子倒映出少年迟疑而迷惘的神色。
    心里隐约觉得,不该这样。
    但是微弱幼嫩的萌芽一旦扎了根,就要一点一点地生长,根本拦不住。
    第22章 激怒
    那天晚上睡前,庄宴翻了许多旧闻和资料。
    关于贫穷偏远的波江星域,上个时代一般的落后小城。矿山的数量是学校的许多倍。身板还没长成的少年,从初中出来就直接下了矿井。
    假若陈厄没有来到中央星。
    在母亲死后,他也许会走上跟波江星域其他少年相似的人生道路在过早的年龄面对过于严苛的工作环境,再过三四十年,就衰老得仿佛七八十岁一样。
    有许多篇这样的报道和视频。
    面对不同记者的话筒,矿井里褪去学生模样的半大孩子给出的答案却是相似的:
    家里太穷了。
    还有三个弟弟要养。
    父亲去世太早,家里实在上不起学,不如早点出来干活,帮母亲分担一些压力。
    在这种地方,辍学是比求学容易百倍的选项。
    但有那么一间中学,矗立在偏僻不起眼的小星球上。它学费全免,只要是想读书的小孩,就不会被拒之门外。
    这间中学名叫长临中学。在设计创新赛的名单里,它以非常精打细算的极低预算,提出了一个改建教学楼需求。
    就是被庄宴放在备选清单里的最后一间。
    这一届校长温旋,是建校以来的第三任校长。
    她其实是临危受命的在上任之前,前一任校长突发重病,无力管理,长临中学的运作与财政全都陷入混乱。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温旋辞了自己原本稳定的工作,毅然踏入长临中学的校园。
    这些年里,温旋领着几乎是全校最低的工资,只为了维持生活。她手段雷厉风行,没多久就逐渐上手,大事小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前段时间有许多关于温旋的采访和报道,从她少时的人生经历,到如今接过前几代校长的大旗,成为长临中学新一代的中流砥柱。
    实干家。
    五十年来最杰出的alpha女性。
    各种各样的赞誉出现在文章里,视频中。而温旋不论在什么时候,脸上却始终没显露出骄傲。
    她是严苛的,不爱笑的;又是温情的,有人味的。
    我不希望有太多的镜头聚焦在我个人身上,温校长说,长临中学,以及波江星域那些失学的小孩们,他们才是需要更多关注的对象。
    温旋嗓音铿锵,透过镜头望过来的眼神里仿佛带着热量。
    那一瞬,庄宴觉得自己被触动了。
    之前存留在脑海里的,乱七八糟的繁杂心思都沉淀下去。
    庄宴翻着设计稿,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
    也许别的学校是比长临中学有钱,预算又多,也好发挥。但是创作冲动与灵感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
    他心里有一个很微小,但是无法忽视的声音
    就这个吧。
    于是在时间截止之前,庄宴选定长临中学,按下提交键。
    当天下午,听说这个消息的秦和瑜一脸震惊:真的假的?庄宴,你冷静点,别想不开啊。
    秦和瑜自己挑的是一间贵族中学。反正只是初赛,也不求什么特别好的成绩。稳一点,不出错,苟进复赛再发光发热就可以了。
    我已经考虑好了。
    秦和瑜:别吧,现在要改还来得及。
    秦和瑜继续吐槽:真的,就这点预算,能设计出什么花来啊?太费力了!
    庄宴知道秦和瑜是在为自己考虑。
    他没生气,只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分外笃定:可是我觉得,就这间学校最有挑战性,也最适合我。
    秦和瑜沉默半秒。
    行吧。他不情不愿地说,我相信你。
    随着报名时间截止,论坛上的各种讨论又继续发酵。
    大多数帖子,是在对这一届的种子选手兼明星学霸进行吹捧和造势。
    有没有认识x大段阳的同学啊,快打听一下他选了什么?我校学弟学妹们可千万要避开,别被公开处刑。
    听说他选了s小学。
    完了,我也是!
    祝福你,实在不行明年继续努力吧。
    还有一些,是在讨论比赛内容。
    有人看了长临中学的预算吗,这也太少了吧?我数了好几次,比其他学校的预算整整少了一位数。
    长临中学这几年经常上报纸,我其实对它有点情怀,但真不敢选,在预算内搞设计太难了。
    难度这么夸张,不可能有人选这个的吧?
    帖子不温不火地聊了两三页,最后终于有人在公示名单中发现
    笑死,你们猜是哪个傻子选了这间学校。
    妈耶,怎么又是庄宴?
    这是在逗我吧,庄宴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了?
    偷偷刷论坛的秦和瑜,恰好看到了这个帖子。
    如果是在认识庄宴之前,他肯定也要在帖子底下留言,顺便嘲弄几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秦和瑜在心里啧了一声,甚至还有点坏心眼的小期待。别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自己室友水平有多厉害的。
    到时候,庄宴把自己的设计模型公布出来。谁才是傻子,什么叫自知之明
    呵,论坛上的键盘设计师们,等着被打脸吧!
    秦和瑜猛地合上光脑,转头大声喊道:小宴,去上课吗?
    屋子的另一头,传出庄宴清脆的声音:嗯。
    众多论坛贴的唯一男主角,身处漩涡中心的段阳,也在同一时间放下光脑。
    段阳上学早,又跳过级,所以显得比身边同学要脸嫩几分。他少年气重,发稍带卷,经常乱糟糟地翘着,仿佛顶了一头呆毛。
    听到别人在起哄夸自己,段阳顿时脸蛋通红,连声反驳:别这样,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小段同学,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
    中央星大论坛都承认了,你可是这一届最亮的星。
    段阳:
    虽然看起来没人会听,但段阳还是认认真真地申辩:
    我没有谦虚,这是真的,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时候跟着宁老师学设计那会儿,小师哥的天赋和表现力就比我厉害多了简直是我的一百倍!
    听到这里,旁边的学生们都会意地哦了起来。
    跟段阳熟悉的人,谁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小师哥。
    据说小师哥是以前和段阳一起,跟着宁华璧院士学设计的同学,才华横溢天赋一流。
    据说段阳当初为了追上小师哥的脚步,才连续跳级,并且努力考回中央星上大学。
    有人打趣道:天天听你在这吹你的小师哥,怎么就从来没看你们见过面?他不是也在中央星上大学吗,竞赛报名了没,会不会跟你撞上?
    段阳呆毛短暂地蔫了一下。
    他叹气:小师哥可能已经把我忘了毕竟好些年没见面,我给他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复。
    啧啧啧。
    不至于吧。
    小段同学,你的真心别喂了狗啊。
    但是没关系!
    当初两个小孩肩并肩地在桌子前画图的情形,仿佛是在昨天。段阳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扬起笑。
    反正我们同级,只要小师哥报名参加了竞赛,在复赛阶段,我们迟早会撞上的。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就像星星。
    发光发亮,琳琅满目地缀在天空上,每一颗都有无限的可能与未来。
    选题正式截止的那天晚上,参赛选手的名册和项目被转交到组委会的桌上。组委会登记且公证完之后,又将资料提交到设计院留底。
    深夜。
    喻琼舒把资料发送给宁华璧的助理机器人,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宁院士最近还在忙保密项目吗?
    宁院士刚从项目上回来,在看资料。
    喻琼舒知道宁华璧工作强度有多大,连续一个多月,每天只囫囵睡三四个小时。
    她不敢再打扰,只对机器人说:麻烦你跟院士说一声,这些是本届学生的参赛资料。其中有几个值得关注与培养的好苗子,但不着急,等进入复赛的时候,我会再筛选提交一遍。
    机器人应下来:好的。
    当初庄绍元遇难那一年。
    星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宁华璧穿着素色丧服的照片。她怀着丈夫的遗腹子,牵着仅仅七岁的大儿子庄晋。
    一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omega遗孀,自然收获了无数的怜悯与痛惜。
    可这个女性,却有着一个坚韧,强大的灵魂。
    第二年,将艺术与科技结合到极致的和平纪念雕塑横空出世,她的能力与才华震惊了整个联邦。
    后来,宁华璧又参与了许多星域的城市建设。只是因为过于忙碌与低调,星网上的讨论度逐渐降了下来,只是有新项目落成时,才间歇性地被人提起。
    机器人敲门进房间汇报:您需要看看这一届参加竞赛的学生名单吗?
    宁华璧捏捏眉心,抬起头。
    她跟庄宴有八分像,长相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秀美,只是眉眼间的气质更加疏淡。
    先不用了,话音刚落,忽然又顿住,宁华璧说,等等,段阳是这一届,对吗?
    机器人在数据中检索了一遍:是的。
    我看看。
    机器人把资料传输过去,宁华璧划着光脑屏幕,一行行往下看。
    机器人补充道:庄宴也是。
    宁华璧指尖微微顿住。
    前额的碎发散落下来,她鼻梁线条被灯光照亮了。眼眸却被遮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